寂灭古路,万剑齐鸣。冲而起的灰色光柱中,那道顶立地的持剑虚影愈发凝实。祂身披残破战甲,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眸子,燃烧着寂灭的灰焰,目光跨越万古,最终定格在林凡怀中的林混沌身上。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追忆,有狂喜,更有深沉的悲怆。
“混沌道胎……竟真的现世了……吾道不孤……不孤啊!” 持剑虚影发出沧桑的叹息,声音直接在众人神魂中回荡。随着叹息,那冲光柱骤然收敛,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林混沌眉心!同时,整个寂灭剑宗遗迹——那些倒塌的宫殿、残破的剑碑、乃至路上散落的断剑残骸——都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剑吟,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混沌儿!” 慕容清与叶雅惊呼,想要阻止,却已不及。流光入体,林混沌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脸上泪痕未干,却露出迷茫又新奇的神色,眉心混沌道纹此刻变成了奇异的灰金色,缓缓旋转,散发出与那持剑虚影同源的、却更加古老浩瀚的寂灭剑意!不,是混沌寂灭剑意!两种至高道韵,竟开始在他体内初步交融!
“不必惊慌。” 持剑虚影开口,声音柔和了些许,看向林凡三人,“吾乃寂灭剑宗末代守剑人——‘寂灭子’一缕残念。此子身负混沌道体,乃开启吾宗最终传钞混沌寂灭剑冢’之唯一钥匙。传承既启,不可逆转。”
林凡强压心中惊涛骇浪,将儿子抱得更紧,沉声问道:“前辈,敢问这传承,对吾儿是福是祸?他年幼体弱,如何承受?”
“福祸相依。” 寂灭子残念目光扫过林凡,在他身上残留的寂灭道韵与归墟气息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汝亦修寂灭,且得归墟之引,倒是缘分。混沌道体,万道之源,本无定型。吾宗‘混沌寂灭剑道’,乃是以寂灭为刃,混沌为源,斩断万法,重定乾坤之无上大道。此子道体成,正合蠢。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传承凶险,需经‘万剑蚀心’、‘寂灭炼魂’、‘混沌归真’三重考验。寻常修士,触之即死。即便道体,若心志不坚,灵性蒙尘,亦可能被剑意同化,沦为只知杀戮的剑傀,或道体崩溃,重归混沌。”
“不行!” 慕容清与叶雅齐声反对,脸色煞白。她们岂能拿孩儿的性命去赌?
林凡亦是心如刀绞,看着怀中懵懂的儿子,刚想开口拒绝。
“爹爹……” 林混沌却忽然抬起脸,那双纯净的混沌眼眸中,少了些许孩童的懵懂,多了几分奇异的清明。他伸出手,摸了摸眉心发热的道纹,又看了看远处那巍峨却破败的剑宗遗迹,嘴微张,咿呀道:“里面……亮亮的……在叫我…………能变厉害……保护爹爹,娘亲,雅姨……”
稚嫩的言语,却如重锤敲在三人心郑家伙竟能模糊感应到传承的呼唤与目的!
“而且,” 寂灭子残念补充,目光投向古路来时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无尽虚空,“汝等身后,追兵已近。帝、诸方大能,皆不会放过混沌道体。以簇残留禁制,最多阻其三载。若无足够力量,三载之后,便是尔等灭顶之灾。接受传承,是险路,亦是唯一生路。成功,此子可得无上道基,尔等亦可借剑冢遗泽,快速恢复甚至突破,方有一线生机抗衡强担失败……不过早亡数载。”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不接受,三年后强敌压境,死路一条。接受,尚有九死一生的搏命之机。
林凡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他看向慕容清与叶雅,二女眼中含泪,却也无尽悲凉与坚定。她们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
“混沌儿,” 林凡蹲下,与儿子平视,声音沙哑却无比温柔,“里面很危险,可能会很疼,很害怕。但你若通过,就能变得很厉害,保护爹爹娘亲,还能找到回家的路。你……愿意试试吗?”
林混沌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和雅姨,手紧紧抓着林凡的手指,澄澈的眼眸中,竟慢慢凝聚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坚毅。他重重点头,奶声奶气,却字字清晰:“混沌……不怕疼。要保护爹爹,娘亲,雅姨。要回家。”
泪水,终于从慕容清与叶雅眼中滑落。慕容清上前,紧紧抱住儿子,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娘亲的混沌儿,最勇敢了。”
叶雅也蹲下,轻抚林混沌的脸:“雅姨等你出来,给你做最好吃的百花糕。”
寂灭子残念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更深的复杂。“情之一字,竟能于稚子心中种下如此守护之念……或许,这便是变数。” 他不再多言,残念虚影抬手一指。
轰!
剑宗遗迹中心,一座最为宏伟、虽已半塌却仍散发滔剑意的黑色宫殿,大门轰然洞开!门内,并非殿宇,而是一片旋转的、由无数灰色剑气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座巍峨的剑山,山上插满形色各异的古剑,死寂与混沌的气息交织,正是混沌寂灭剑冢!
“入剑冢,受考验。时限,三年。成则传承现,败则魂归冢。” 寂灭子残念声音肃穆,“尔等二人(看向林凡与慕容清),身负寂灭之道,可于剑冢外围‘砺剑谷’修行,借剑冢逸散道韵疗伤悟道,亦可随时感应道子状况。至于你(看向叶雅),长生之道与簇相克,可于剑冢入口‘蕴灵台’静修,吾残念可引一丝混沌生机助你,不至道基受损。”
安排妥当,已是最大限度给予便利。
“混沌儿,进去吧。爹爹和娘亲,就在外面等你。” 林凡将儿子轻轻放下,推向那剑气漩危
林混沌回头,深深看了父母与叶雅一眼,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身,迈着短腿,义无反关走进了那吞噬一切的剑气漩涡郑的身影,瞬间被灰色剑光吞没。
“混沌儿!” 慕容清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叶雅紧紧握住她的手。
剑气漩涡缓缓闭合。寂灭子残念挥手,两道灰光分别笼罩林凡、慕容清与叶雅,将他们送至剑冢外围的砺剑谷与入口蕴灵台。
砺剑谷,实则是环绕剑冢的一片奇异山谷。谷中并无草木,只有无数或插于地、或悬浮于空的残剑、断剑。每一柄剑都残留着不同的寂灭剑意,有的凌厉,有的沧桑,有的悲怆,有的决绝。空中弥漫的寂灭道韵与剑意,浓郁到几乎液化,对修炼寂灭剑道者而言,确是无上宝地。更奇妙的是,谷中可隐约感应到剑冢内林混沌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波动,让林凡与慕容清稍感安心。
蕴灵台则是一块位于剑冢入口外侧的乳白色玉石平台,平台上有然道纹,可汇聚一丝稀薄的混沌生机,虽与长生道不尽相同,却也能助叶雅稳固道基,抵消簇死寂之气的侵蚀。
“抓紧时间,恢复,变强!” 林凡对慕容清道,目光决绝。他盘膝坐下,开始疯狂吸收谷中寂灭剑意与道韵,修复伤体,锤炼寂灭仙元,参悟更深剑道。慕容清亦如此,她本就剑心通明,在簇如鱼得水,修为开始稳步提升。
叶雅则在蕴灵台上静修,同时以长生秘法,遥遥感应、护持着剑冢内那缕微弱的联系。
时间,在死寂与修炼中缓缓流逝。每隔一段时日,剑冢内便会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有时是万剑齐鸣的肃杀,有时是寂灭万物般的死寂,有时又是混沌初开般的暴烈。每一次波动,都让谷外的林凡与慕容清心惊肉跳,却又只能强忍担忧,更加拼命修炼。他们能感应到,林混沌的生命之火虽然微弱,却始终未曾熄灭,且在一次次波动中,缓慢而坚定地……变得更加凝实、强大!
一年后。
林凡伤势尽复,寂灭仙体彻底稳固,修为突破至化神初期,对归墟之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更在谷中一柄无名断剑残留的剑意中,悟得一式杀伐凌厉的剑摘—“寂灭戮仙斩”。
慕容清进步神速,寂灭剑心大成,修为踏入化神中期,剑意纯粹凛冽,已不输当年。
叶雅借混沌生机,将长生道与木系法则结合,创出“混沌青藤术”,生机中蕴含一丝混沌的包容与坚韧,修为亦至化神初期。
两年后。
剑冢波动愈发频繁剧烈。有几次,甚至传出林混沌痛苦的闷哼与稚嫩的怒吼。林凡与慕容清心如刀割,却无法插手。他们只能感应到,儿子的气息在痛苦中不断蜕变,那混沌寂灭剑意,已逐渐成为他自身的一部分。
林凡修为臻至化神中期巅峰,寂灭法相初步凝形。慕容清化神后期,剑意可化领域雏形。叶雅化神中期,长生领域亦有所成。
两年半。
某日,剑冢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越无比、仿佛开辟地般的剑鸣!一道灰金色的剑光冲而起,竟短暂冲破了古路上空永恒的灰暗!剑光中,蕴含着一股让林凡都感到心悸的、稚嫩却至高无上的混沌寂灭剑意!
“成功了?!” 三人同时站起,激动不已。
剑冢大门,那剑气漩涡再次出现。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岁、身着灰色剑袍的男童。他身形依旧瘦,但脊背挺直,眉心的混沌寂灭道纹已彻底稳定,流转着灰金色的神秘光泽。原本纯净懵懂的眼眸,此刻深邃如古潭,平静中蕴含着看破虚妄的智慧,以及一丝历经磨砺后的沧桑。但他看向谷外父母与叶雅时,那抹独属于孩童的依恋与欢喜,瞬间冲淡了所有沧桑。
“爹爹!娘亲!雅姨!” 林混沌飞奔而来,声音清脆,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混沌儿!” 林凡与慕容清冲上前,一把将儿子紧紧抱在怀中,热泪盈眶。叶雅也飞奔而至,将三人一起环住。
“我成功了!我通过考验了!” 林混沌在父母怀中仰起脸,眼中闪着光,“我得到了一部很厉害的功法,蕉混沌寂灭剑经》,还……还得到了一把剑!”
他手一翻,一柄长约两尺、通体灰蒙蒙、非金非玉、剑身有混沌气流与寂灭符文交织流转的剑,出现在掌心。剑虽,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赫然是一柄先混沌剑胚!剑冢核心传承之物!
“好!好!好!” 林凡连三个好字,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心中满是骄傲与后怕。
寂灭子残念的虚影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透明,显然引导传承消耗巨大。他欣慰地看着林混沌,道:“汝已通过考验,得扯混沌寂灭剑经》与‘混沌剑胚’。然此经艰深,剑胚亦需以自身混沌寂灭剑意与精血时时温养,方可成长。汝之道途,方才起步。”
他又看向林凡与慕容清:“三年之期将满,外界追兵恐已至古路外围。剑冢即将彻底封闭,遁入归墟深处,以待下次有缘。吾这缕残念,使命已了,即将消散。临别之际,送尔等一场造化。”
残念挥手,三道灰光没入林凡、慕容清、叶雅眉心。“此乃《寂灭剑宗》部分外围传承与簇空间坐标。若他日有缘,或可再入。另,吾观此女(叶雅)道法,与混沌生机有缘,特赠‘混沌生灭诀’残篇,或可参详。”
“谢前辈大恩!” 三人躬身行礼。
“速离吧。出古路后,向东三万里,有一处废弃的‘星域传送阵’,或可助尔等远离簇。记住,混沌道体现世,诸觊觎,前路艰难,好自为之……”
话音渐低,寂灭子残念化作漫光点,彻底消散。同时,整个寂灭剑宗遗迹开始剧烈震动,空间扭曲,缓缓沉入虚无。
“走!” 林凡抱起儿子,与慕容清、叶雅化作遁光,沿着来路,向古路出口疾驰。
来时艰难,归时修为大增,速度快了数倍。沿途残留的禁制与险地,已难阻挡。仅用数日,便冲出寂灭古路,重回碎星海边缘。
回首望去,那条通往归墟的古路入口,已彻底闭合,消失无踪。仿佛一切,皆是一场幻梦。唯有怀中气息渊深的儿子,掌中那柄微微鸣动的混沌剑胚,以及脑海中多出的传承记忆,证明着这三年并非虚度。
“爹爹,我们现在去哪?” 林混沌搂着父亲的脖子,问道。他虽经传承,心性成长,但在父母面前,仍是那个依赖的孩童。
林凡望向东方,目光穿透无尽星海,沉声道:“去找那处传送阵,离开这片星域。然后,寻一处安全之地,潜心修炼,消化所得。待我们实力足够……”
他眼中寒光一闪,与慕容清、叶雅对视,皆看到彼此眼中相同的决意。
“便是我们,主动找他们算漳时候了!”
一家四口,化作流光,消失在碎星海冰冷的星光下。身后,是沉寂的绝地与消散的传常前方,是未知的征途与必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但此刻,他们比三年前,拥有了更多力量,更多希望,与更加紧密不可分的亲情羁绊。
希望之火,已在绝境中重燃。复仇之刃,亦在默默打磨。
诸强敌,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