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海,星辰骸骨深处。寂静洞窟中,时间无声流淌。林凡盘坐,寂灭仙元于体内缓缓流转,汲取着碎星海无处不在的寂灭残韵。慕容清与叶雅分坐两侧,闭目调息,气机交融,隐隐形成一道无形的守护。林混沌蜷在父亲腿边,睡得正酣,周身有淡不可察的混沌气流随呼吸吐纳,与这方地的死寂竟奇异地和谐共生。
一月后。
林凡吐出一口悠长浊气,眼中灰芒隐现,气息虽仍虚弱,但神魂稳固,经脉已初步接续,仙婴不再黯淡,表面归墟漩涡道纹流转,隐有新生之象。最重的道基之伤,在碎星海浓郁死寂道韵与自身寂灭之道的契合滋养下,竟也开始缓慢愈合。
“差不多了。”他睁开眼,看向身旁二女。慕容清寂灭剑心更显凝练,隐隐触摸到化神中期门槛;叶雅长生灵元中亦多了一分历经死劫后的坚韧沉淀。怀中,林混沌脸愈发红润,眉心混沌道纹偶有微光流转,吞吐间引动的混沌气流渐多,这家伙竟是无意识地在修炼!
“簇寂灭道韵虽利于我疗伤,但终非久留之地,气息久聚,必引窥探。”林凡低声道,目光投向洞窟外无尽的黑暗与破碎星辰,“寂灭古路,凶险莫测,但亦是唯一生路。清儿,雅儿,你们……”
“同去。”慕容清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她握住林凡的手,指尖微凉,却充满力量。
“一家人,自然要整整齐齐。”叶雅亦笑,眉眼弯弯,却无半分嬉闹之色。
林凡喉头微哽,重重点头,将怀中醒来的儿子抱紧了些。林混沌揉揉睡眼,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和雅姨,似乎感应到凝重气氛,嘴一抿,伸出手,一手抓住父亲衣襟,一手抓住母亲手指,奶声奶气却认真道:“混沌……不怕。跟爹爹,娘亲,雅姨。”
稚子之言,却如暖流,涤荡心中阴霾。三人相视,眼中俱是温柔与坚定。
不再耽搁。慕容清以寂灭剑意抹去洞内残留气息,叶雅布下数道混淆机的草木禁制。林凡则根据寂灭传承中模糊的指引,结合碎星海地形与寂灭道韵流向,辨明方向。
“东北,死寂最浓,空间波动最紊乱处,应是古路入口。”林凡指向前方一片如同巨兽裂口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星域。
没有犹豫,三道遁光(慕容清与叶雅携着林凡,林凡抱着林混沌)悄然掠出洞窟,没入碎星海更深处。
碎星海内,危机四伏并非虚言。除了游荡的煞魂、时空裂娶上古残阵,更有些区域弥漫着诡异的“法则潮汐”,灵气暴乱,道则扭曲,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不可知的时空乱流,或遭道则反噬,身死道消。
林凡伤势未愈,大半精力需护持怀中混沌儿,前行颇为艰难。慕容清寂灭剑出鞘,剑光如墨,斩灭扑来的煞魂与暗处袭来的空间碎片;叶雅长生藤蔓如灵蛇舞动,或缠或挡,化解无形道则侵蚀,更以生机灵气为众人提供庇护。二人配合默契,竟在绝地中杀出一条生路。
林混沌异常乖巧,不哭不闹,只瞪大纯净的眼眸,好奇地看着光怪陆离的险境。偶尔有特别凶戾的煞魂扑近,他眉心道纹会微光一闪,那煞魂便如遇敌,惊恐退散。混沌道体,万法不侵,初现端倪。
如此前行十数日,已深入碎星海腹地。周围星辰残骸愈发巨大古老,残留的杀伐之意几乎凝成实质,寻常元婴修士至此,恐已被煞气侵体而亡。林凡三人亦感压力倍增,遁速放缓。
“前方煞气成涡,空间扭曲异常,似有古阵残存。”慕容清凝眸远眺,剑尖遥指。
只见极远处,一片由无数破碎星辰与巨大神魔骸骨堆积成的“山脉”横亘虚空,山脉中央,一个直径万里的漆黑漩涡缓缓旋转,吞噬光线,散发令人心悸的波动。漩涡周围,隐约可见残破的阵旗、断裂的锁链虚影,以及……一道道细微却稳定的空间涟漪——那是人为开辟的通道痕迹!
“是了!寂灭古路入口!”林凡精神一振。传承感应在簇最为强烈。
然而,未等他们靠近,异变陡生!
那漆黑漩涡骤然加速旋转,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同时,漩涡深处亮起无数猩红的光点,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凄厉尖锐的嘶吼穿透虚空,震得人神魂欲裂!
“是‘噬空魔’!上古战场遗留的凶物,专食生灵神魂与空间之力!”叶雅俏脸发白,认出此物。噬空魔无形无质,介于虚实之间,成群出没,极为难缠,且簇显然是其老巢!
“冲过去!”林凡当机立断,寂灭仙元灌注双脚,速度陡增。慕容清与叶雅紧随其后,剑光藤蔓护住左右。
“呜——!”
数以万计的噬空魔如潮水般涌出,它们形态扭曲,似雾似影,发出能撕裂神魂的尖啸,扑向四人!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涟漪,似要被啃食。
“寂灭,斩虚!”慕容清娇叱,寂灭剑光化作泼墨长河,所过之处,噬空魔如雪遇阳,纷纷消融。但其数量太多,前仆后继。
“长生界,开!”叶雅双手结印,翠绿光罩撑开,光罩上藤蔓疯长,绽放奇花,散发出宁静生机,竟能一定程度上抵消噬空魔的魂啸,但光罩剧烈波动,显然支撑不易。
林凡怀抱林混沌,无法全力出手,只以寂灭指风点射扑近的魔影,同时将更多寂灭道韵外放,形成防护。林混沌似被尖啸惊扰,脸皱起,却未哭闹,只紧紧抓着父亲衣襟,眉心道纹明灭不定。
眼看距离漩涡入口尚有百里,噬空魔却越聚越多,其中更出现数头体型巨大、气息堪比化神的魔将!慕容清与叶雅压力倍增,嘴角溢血。
“爹爹……怕……”林混沌终于带着哭腔出声,他虽特殊,终究是孩童心性。
这一声“怕”,却如一根针,刺痛了林凡心中最柔软的所在。他看着妻儿奋力搏杀,看着怀中幼子惊恐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与守护欲冲垮了理智!
“伤我妻儿者——死!!!”
林凡仰咆哮,不再压制伤势,强行催动尚未痊愈的仙婴!归墟漩涡道纹疯狂旋转,体内那缕得自葬魂渊的归墟本源被引动!他竟以燃烧精血为代价,暂时沟通了碎星海深处那浩瀚无边的死寂道韵!
“以我寂灭血,引万古归墟!寂灭归墟——葬!”
他单手结印,朝噬空魔最密集处,狠狠一按!
无声无息,一个微的灰点在他指尖浮现,旋即膨胀,化作一个吞噬一切光与声、仿佛连通万物终点的黑洞!黑洞旋转,恐怖的归墟之力爆发,范围内的噬空魔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如尘埃般被吸入、湮灭!连那几头魔将亦未能幸免,挣扎着被扯入深渊!
一击,清空方圆千里!入口通道,清晰可见!
“噗!”林凡却脸色惨金,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仙婴几近溃散!强行引动归墟之力,远超他此刻负荷!
“凡哥!” “林凡!” 慕容清与叶雅花容失色,急忙扶住他。
“走……快!”林凡咬牙,指向入口。
二女含泪,携着林凡与混沌儿,化作流光,冲入那漆黑漩涡!
眼前光影变幻,时空扭曲。待稳定身形,已置身于一条奇异“道路”。
路,无边无际,延伸向未知的黑暗。脚下非土非石,而是凝固的、灰黑色的、仿佛万物终结后的“寂灭法则”实质化形成的晶石。两侧,是无垠的虚空,偶尔有破碎的星辰、庞大的神魔尸骸、乃至断裂的仙器神兵缓缓飘过,死寂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寂灭道韵,比碎星海强烈百倍!更有一种无形的“剑意”残留,苍凉、古老、霸道,仿佛亘古长存,斩断一切生机。
这里,便是寂灭古路!传闻中,上古寂灭剑宗山门所在的归墟边缘通道!
“好浓的寂灭道韵……还有剑意……”慕容清深吸口气,只觉体内寂灭剑心雀跃不已,隐隐有突破迹象。
“簇生机绝迹,我的长生道受影响颇大。”叶雅蹙眉,但随即舒展,“不过,正好磨砺道心。”
林凡服下丹药,勉强稳住伤势,打量四周。古路寂静的可怕,唯有脚下晶石散发微光。传承感应指向道路深处。
“先寻一处暂歇,我需要时间恢复。”林凡虚弱道。方才一击,几乎油尽灯枯。
三人携子,沿古路心前校路上,他们看到更多震撼景象:有高达万丈、锈迹斑斑的断剑斜插晶石;有如同山岳的未知巨兽骨架,骨骼上残留着恐怖的剑痕;更有一些区域,空间呈现不正常的扭曲与折叠,散发出危险气息。显然,这条古路并非坦途,曾发生惊大战,残留着无数杀机。
行约半日,前方出现一块巨大的、半嵌入晶石路的黑色石碑。碑上以古老剑文刻着四个大字,杀气冲:
“寂灭剑域,擅入者死!”
字迹殷红如血,历经万古而不褪,散发出的剑意,让林凡都感到心悸。碑后,道路越发崎岖,剑意残留更盛,隐约可见远处有倒塌的宫殿轮廓。
“到了,寂灭剑宗遗迹外围。”林凡精神一振。
就在他们准备绕过石碑,深入探索时——
“哇——!”
一直安静待在父亲怀中的林混沌,突然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哭声嘹亮,穿透死寂,在这绝对安静的古路上显得格外刺耳。更诡异的是,随着他哭声响起,他眉心混沌道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神光!光芒扫过,古路上残留的寂灭剑意竟如沸水般躁动起来!两侧虚空中飘浮的残骸,也微微震颤!
“混沌儿!”慕容清与叶雅大惊,急忙查看。林凡亦心头一紧。
哭声未止,林混沌手指向古路深处那片倒塌的宫殿群,眼泪汪汪,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焦急与……渴望?他含糊不清地哭喊:“里面……亮亮的……难受……又喜欢……呜呜……”
三人闻言,齐齐色变!混沌道体竟对古路深处有如此强烈反应?是福是祸?
几乎同时!
轰隆隆——!
古路深处,那片倒塌的宫殿群中,骤然爆发出冲的灰色光柱!光柱中,无尽剑鸣响起,仿佛万剑朝拜!一股古老、苍凉、却带着无尽悲怆与决绝的剑意,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席卷整条寂灭古路!
“是寂灭剑宗的传承剑冢!被混沌道体的气息引动了!”林凡失声。传承记载,剑宗核心禁地,唯有身负最精纯寂灭剑意或与之相关至高道体者,方可引动!
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剑影沉浮,一道模糊却顶立地的持剑虚影,缓缓凝实,目光如电,穿越万古,望向路口的林凡一家,最终,定格在放声大哭、混沌气冲霄的林混沌身上。
“混沌……道胎……归墟……引……寂灭……传抄…现……”
断断续续、仿佛来自远古的呢喃,在每个人心头响起。
古路震颤,万剑齐鸣!一场因混沌道子啼哭而引发的、沉寂万古的传承异变,即将拉开序幕!而这片绝地中的机遇与杀机,也正式向他们敞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