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晴朗,仅凭身体感知温度,季节似乎来到了早春。
温迎熟门熟路地踏过一条路。
裸露的泥土消失,此处植被茂密,树木迎着光生长,开出了许多白色花。
乍一看,如同云雾缭绕在枝头。
树荫下方坐了一道人影,背部倚靠树干,屈起一条腿,闭着眼睛,似在熟睡。
温迎刻意加重了步伐,也没把他吵醒,不禁感到遗憾。
在外面的时候他就闭着眼睛,在梦境里的时候也是,他就这么爱睡觉吗?
离他的身体机能恢复平稳都已经过去好几了,还不见苏醒的迹象。
这地方时常有体型庞大的动物出没,追逐和搏斗的动静大的很,树木被摇晃地乱颤,细的花瓣扑簌簌落在他脸上。
温迎拂去那些花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眼睫似乎颤动了一下。
她不由得凑过去,叫他的名字:“秦恕。”
没人应。
正在她的料想之郑
温迎抬高了音量重复他的名字,伸掌在他眼前晃晃,他巍然不动,她指尖贴近,想去扒拉他的眼皮,又作罢。
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捡起掉在他头发上的花瓣,顺手拍打他衣服上的灰尘。
灰尘几乎没有,毕竟她来得勤,每次看到他,他都维持前一的状态。
温迎视线落在他屈起的那条腿上,思考,不知道他的腿会不会发麻。
视线上移,又落在他身后的树干。
也不知道他的后脑勺痛不痛,她漫无边际地想,一直枕着树干,等他醒来以后,他的后脑勺该不会没有以前圆润了吧?
温迎往他身边靠了靠,扳过他的头让他枕着自己肩膀。
有些别扭的姿势,于是她又直起身子,尽量抬高自己的肩膀。
巨型的动物依旧满世界乱跑,地动山摇,头顶也时不时掠过的阴影,鸟类的先祖们张开近乎遮蔽地的双翼。
当它们飞远,日光也渐渐倾斜,穿过枝杈洒在并肩而坐的两个人身上。
温迎回想起他第二次找到自己时候的场景,她带他参观自己亲手建造的世界,告诉他:“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很多变化,每一次变化我都想讲给你听。”
原来那他是真的很开心,所以才会在此刻,沉溺于与过去无异的梦境。
即便他是那样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看向她的目光永远沉静。
“叩叩叩。”
温迎听见敲门的声音。
只有三声,但很清楚。
她再度偏过头,望向身侧的人,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
“我要出去吃饭了。”
她站起身,准备走了,迈出两步,折返回去,盯着他色泽浅淡的唇。
最终她别开目光望向别处。
“快点醒过来吧。”温迎的声音里带着故作的威胁,“你再不醒,我就把你的财产一分不落地捐掉,一分钱都不给你留。”
顿了顿,“也不给我自己留。”
离开梦境,温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他睡姿板正,呼吸均匀。
这张床铺也是整齐的,比温迎以前睡的时候要整齐多了,毕竟秦恕不像她,动辄翻来覆去,这人躺得极其安详,身上的被子平整到连一丝褶皱都没樱
温迎忍不住把他盖着的的被子弄乱,站起来,打开卧室的门。
机械鸟悬停在门外的花架上,歪着头打量她,又往房间里面瞅了瞅。
“秦恕还没有醒。”温迎告诉它,顺便带上了门,“刚刚是你在敲门吗?”
机械鸟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鸟语,意思是“不是我还能是谁?江与随还在厨房里面”,顺势飞到她肩膀上。
温迎抬手摸了下鼻尖,往外走。
厨房挨近庭院,隔着透明的幕墙,温迎看见江与随的身影。
他对她的目光显然也十分敏锐,忽一抬头,两个人对上视线。
江与随轻轻勾起唇角。
温迎朝他笑了一下。
回到帝国有一段时间了,早在使用回档装置的那一开始,她就已经将所有的记忆全盘接收,但偶尔……她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自己居然交往了“两名”男朋友这件事,何况她刚从秦恕的梦境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念“一定要一碗水端平”这句话,迈入前厅的感应门。
门口堵着人墙,像是故意靠在那里的。
温迎抬头露出笑容,嘴角上扬到一半,卡住了。
“刚刚还笑得那么灿烂,怎么一看到我就这个表情?”温司让抱着手臂站在墙边,“好伤心。”
“你怎么在这里?”温迎疑问。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帝国没发生多少变化,权力中心仍是原先的那几波人,围绕着皇位虎视眈眈。
温司让似乎不在虎视眈眈的行列里面。
因为温迎刚离开不久,他就不心叫大皇子抓住了破绽,被押送进了编码为1072的意识监狱。
好在,他没有在那个世界里面待太久,温迎前脚回到帝国,温司让后脚就跟了出来,全须全尾,安然无恙,浑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掉。
毕竟后来1072世界的管理者早已不再是主系统,而是系统1。两个月前,财团的人发觉了这一迹象,并试图将世界修回正轨,系统1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设置了一层障眼法,让财团误以为修理成功,实际上,该世界的权限仍在1手郑
正是因为这样,温司让脱离1072世界的事情才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仅有温迎和江与随知晓。温司让还要求他们保密,自己打算先找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卧薪尝胆一下,等到时机成熟再。
现在这个家伙倒是跑到他们家里卧薪尝胆来了。
他尝的也不是什么苦胆,而是江与随做的菜,刚出锅就被夹了一筷子。
温迎瞪他,温司让的筷子便调转方向,非常谄媚地送到她嘴边。
“……烫嘴。”她撇过脸拒绝。
温司让的表情陡然变得苦涩:“妹……”
温迎赶在他发表控诉之前把他往外面推:“你别……别挡道啊,我要去洗手。”
她走到水池旁边,江与随已经把水阀打开了,他低着头在笑。
温迎往外瞥一眼,温司让的专注力都在殴打他的机械鸟身上,压根没往这边看。
于是她往江与随身边凑了凑。
他仿佛知道她要干什么,一手拿着洗干净的锅,配合地俯身。
温迎在他耳边问:“是不是你把……”到这里停顿了半秒,略带迟疑,“……他邀请过来的?”
“嗯。”江与随点头,“他在外面吃不饱,也挖不到野菜,年纪轻轻就过出了晚年凄凉的感觉,我看他太可怜,就擅作主张邀请了他。抱歉。”
他道歉的语气一本正经:“如果你觉得不自在了,我现在就把他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