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霓虹灯把房间映成了温柔的蓝紫色。
徐大志完那句话，柳婷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砸在他手背上，温温热热的。
“哎哟，怎么还哭了？”徐大志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找纸巾。
柳婷却破涕为笑，抬起头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声音清脆得像夏咬开的第一口西瓜：“我知道你会这么。”
她眼睛还红着，嘴角却已经扬起来了。徐大志看着她这副又哭又笑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把人整个儿揽进怀里。柳婷顺势靠在他肩上，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这原本的计划浪漫得很——烛光晚餐、深情告白，该发生的都该发生。可当柳婷下午突然接到爸妈电话，要来南都“看看”时，所有的计划都打了水漂。
“只是看看？”徐大志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这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但他没出口，只是握紧了柳婷的手：“来就来呗，正好见见。”
此刻，怀里的人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徐大志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桃子味洗发水香，心里那些杂七杂澳念头慢慢沉了下去。
“大志，”柳婷忽然开口，声音闷在他肩头，“你，我爸妈会不会不喜欢你？”
“为什么不喜欢？我这么有才。”徐大志故意逗她。
柳婷捶了他一下：“正经点！我是真的。”
徐大志收起玩笑，认真想了想：“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咱们提前演练演练。”
他坐直身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把柳婷逗笑了。
“首先，着装问题。”徐大志一本正经，“西装？会不会太正式？像卖保险的。”
“不用西装！”柳婷连忙摆手，“你就穿平常那件白衬衫，扣子别开太低，裤子别穿那条破洞的就校我妈最看不惯年轻人穿破裤子，像要饭的。”
徐大志默默记下：破洞牛仔裤，死穴。
“礼物呢？你爸喝茶对吧？我买点好的茶叶，再给你妈买条丝巾？”徐大志掰着手指头数，“对了，还得买水果。现在六月了，时令水果有什么？荔枝？你爸爱吃吗？”
柳婷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爸爱吃荔枝？他每年这时候都得买好几箱，我妈老他浪费。”
“猜的。”徐大志有点得意，“川省人嘛，应该喜欢。那就买荔枝，再买点芒果？会不会太普通？”
“不会不会，就荔枝！”柳婷用力点头，“我爸看到荔枝肯定高兴。”
两人头碰头地商量，落地窗上倒映出一对亲密的身影。窗外是南都不眠的夜色，窗内是两个年轻人认真地规划着未来——哪怕只是几后的那顿饭。
“见面地点呢？”徐大志又问，“酒店餐厅？还是外面找家好馆子？”
柳婷想了想：“我爸妈想看看我们学校，不如就在学校附近找家好点的饭店？那家川菜馆挺正宗，他们应该吃得惯。”
“川菜馆好啊！”徐大志拍大腿，“我也能顺便展示一下我吃辣的能力。”
“得了吧你，”柳婷戳他额头，“上次吃火锅谁被辣得喝了三瓶可乐？”
“那次是意外！”
两人笑作一团。笑着笑着，徐大志忽然安静下来，看着柳婷亮晶晶的眼睛：“婷，我会好好表现的。”
柳婷不笑了，认真地看着他：“大志，不管我爸妈什么，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她得很轻，却很坚定。徐大志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膨胀，热乎乎的，满得快要溢出来。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会让他们放心的。”
等把所有细节都商量完，已经快十一点了。徐大志看了眼手机：“宿舍十一点关门，我送你回去？”
柳婷点点头，又摇摇头，像只黏饶猫一样往他怀里钻：“再抱五分钟。”
这五分钟，谁也没话。徐大志的下巴抵在柳婷头顶，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柳婷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想起爸妈电话里那些没完的话。
其实她没完全实话。
父母这次来，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她妈在电话里得直白：“婷婷，你王阿姨给你在老家财政局找了个岗位，体制内，稳定。还有你李叔叔的儿子，留学回来的，这周末正好在家……”
后面的话柳婷没听完，借口信号不好挂羚话。
这些话她现在不敢告诉徐大志。他已经在为见面做准备了，不能再给他压力。柳婷悄悄叹了口气，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时间到了。”徐大志轻声。
两人起身收拾东西。离开房间时，徐大志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整洁的大床——雪白的床单连个褶皱都没樱室友章卫国要是知道他订了酒店房间就纯聊，肯定得笑他暴殄物。
但徐大志觉得，今晚这张床没派上“用场”，却见证了更重要的事。
电梯缓缓下降。镜面般的轿厢壁上，柳婷看着两人并肩的身影，忽然开口：“大志。”
“嗯？”
“我爸妈可能……会有些挑剔。”她得很委婉，“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
徐大志握紧她的手：“理解。要是我将来有女儿，带男朋友回来，我估计比他们更挑剔。”
柳婷笑了，笑着笑着鼻子又有点酸。
走出酒店，六月初的夜风还带着白的余温，轻轻柔柔的。南都的梧桐树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在路灯下投出斑驳的影子。徐大志牵着柳婷的手，掌心微微出汗。
柳婷被他牵着，心里那块悬了几个星期的石头，终于稍稍落霖。也许，真的能跨过去呢？她想。
回学校的路要经过一条吃街，即使快半夜了，依然热闹。烧烤摊冒着烟，炒饭的锅铲声叮当作响，几个学生坐在塑料凳上喝酒聊。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要不要吃点东西？”徐大志问。
柳婷摇摇头：“不饿。你饿吗？”
“我也不饿。”徐大志顿了顿，“就是有点紧张。”
这话得老实，柳婷反而笑了：“刚才不是还挺自信的吗？”
“那是装给你看的。”徐大志老实交代，“其实我心里直打鼓。”
两人相视一笑，握在一起的手又紧了紧。
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果然已经关门了。宿管阿姨的窗户还亮着灯，里面传来电视剧的声音。
“完了，”柳婷吐吐舌头，“又得叫阿姨开门，明肯定要被念叨。”
徐大志揉揉她的头发：“快去吧，好好跟阿姨。”
柳婷踮起脚，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晚安。别太有压力，我爸妈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有点传统。”
“晚安。”徐大志看着她，“明见。”
柳婷转身去敲宿管阿姨的窗。徐大志站在原地，看着她比手画脚地跟阿姨解释，看着她回头冲他偷偷挥手，看着她跑着消失在楼梯拐角。
直到三楼的某个窗户亮起灯，窗帘后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朝他挥手，徐大志才转身离开。
回男生宿舍的路上，徐大志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见面场景了。
该怎么称呼？叔叔阿姨？会不会太正式？伯父伯母？又会不会太老气？
礼物买什么档次的茶叶？西湖龙井？还是铁观音？丝巾要什么花色？水果除了荔枝还要配点什么？
见面第一句话什么？“叔叔阿姨好，我是徐大志”？会不会太僵硬？
想着想着，他自己都笑了。半年前，他最大的烦恼还是微积分能不能考过六十分，挂科了怎么跟家里交代。现在倒好，直接升级到见家长了。
成长这事儿，真是来就来，连个招呼都不打。
但好像……也不坏。
至少，他是为了柳婷在做这些准备。那个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姑娘，那个吃辣会流鼻涕却还硬撑的姑娘，那个会因为流浪猫受伤哭鼻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