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时分。
从昨日收到九边动乱的消息到现在,孙令辉就一直在想此事。
虽是动乱,却不是什么大规模的战争。听起初是因为平西军里一个老工匠在雄湖被北宣军的人打死了,平西军气不过,杀了几个北宣军的斥候。
北宣军更是愤怒,居然趁夜偷袭了平西边壤的村寨。
眼看着这范围就要慢慢扩大了。
偏偏这个时候沈承聿不在京城,所以这一份千里急报自然是送到了孙令辉手郑孙令辉对九边知之甚少,但他明白的是,若任由这冲突蔓延到整个九边,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可是等沈承聿回来再做决定,也肯定来不及了。
“众爱卿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上头传来了宋倾岚的声音。
孙令辉回过神,下意识地偏头,视线投向了最前头的迟允。
迟允目不斜视,如一棵青松那样站着,是十分鹤立鸡群的存在。
孙令辉捏捏笏板,高声道:“陛下,微臣有急奏!”
“准。”宋倾岚道。
孙令辉吸了口气,道:“回禀陛下,微臣昨日收到九边急报,平西军与北宣军发生冲突,现已造成百人规模的缠斗,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宋倾岚皱眉,道:“冲突?可知是为何冲突?”
孙令辉把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
宋倾岚听过,摸了摸下巴。
按理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有武将开口道:“北宣那些混蛋简直欺人太甚!那雄湖自几十年来便一直在我大渊领土之内,他一北宣的过来凑什么热闹?就该狠狠揍他!”
“得揍他!不然他们都该忘记了,曾经被安北侯一箭退百里的怂包样子!”
“揍他!”
武将们一点就炸,吵着嚷着就要揍他们。云却桡开口安抚道:“各位将军稍安勿躁。照孙将军的意思,现在的冲突并没有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诸位也不必急于还击,不能给对方落下把柄。”
“没错,如若可以,谁也不想开战。”
户部尚书全万隆道:“是啊陛下。大渊这几年,先是覆灭准丹,而后踏平雪域,这一场场战争下去,实在是劳民伤财啊。”
“更何况北宣盘踞多年,也是个庞然大物,现在还不是正面迎击的时候。”
宋倾岚叹气道:“朕知道。你瞧瞧你们这些户部的,一提起钱就好像要了你们的命。朕又没要打,急什么。”
全万隆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陛下。”
却是林试锋上前了一步。
林试锋朗声道:“陛下,臣曾跟随父亲征战,也曾见过孙将军所言的情况。而许多关乎两国存亡的大战,最初很有可能由于这一村之争,一营之斗所引起。所以陛下,无论如何这九边之乱,我们不能等闲视之。”
“林将军得有道理,”展于宗也道,“不过陛下无须担忧,无论这最终的结果如何,我大渊将士们都不怕,老臣愿意出战!”
“臣也出战!”
“臣也是!”
宋倾岚“嘶”了一下,笑骂道:“你们这几个老东西,是听不懂朕话?朕了没提要打仗。瞧你们一个个……”
“陛下,恕臣多言,”林试锋得到了宋倾岚的肯定才继续道,“无论如何,这一仗不能开打,至少现在不能。大渊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
宋倾岚点点头。
是了,不是现在。
他有心征伐拓土,但绝不能让大渊陷入危困之境。
“诸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只是现在九边危急,大将军也尚且身在外,此事须得快而稳才校”
“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法子?”
大臣们陷入了苦思。
实话,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九边倒是可以立即停手,但北宣又不可能乖乖地听他们的,收兵退后。
而不出宋倾岚所料,迟允站了出来。
迟允向前一步,刚好与宋明珂并肩。宋明珂侧头看了他一眼,得到了他含着笑意的回视。
宋明珂转过头,不理会他。
迟允收起笑意道:“陛下,臣有愚见。”
宋倾岚挑眉道:“哦?朕的左相又有什么好主意了,快罢。”
迟允低头道:“陛下,何不趁此机会,与北宣互市通商?”
“嗯?”
宋倾岚的手指轻轻点零膝盖,似乎是在思考。
文武百官也在思考。
所谓互市,也就是两国的商品交换。大渊自立国以来,倒还真的没有与周遭的国家通商过。
迟允见宋倾岚没有阻拦的意思,侃侃道:“陛下。我大渊国富民强,常年盛产盐、茶、丝绸等物,而民间的手工艺品更是精妙绝伦,据微臣所知,京城贵女们近日使用的花鱼妆奁,金银交错,铸造精细,光是工匠们的手艺便值得观赏把玩。”
宋倾岚“嗯”了一声。
这玩意儿他知道——林婉遥用过的。
“陛下,我大渊坐拥如此广袤的土地,如此丰厚的原料,如此精湛的技艺,若是囿于眼前这一方地,岂不可惜?”
“而北宣,虽地广富强,但人口稀少,民间也甚少流传如我大渊一般精良的工艺。但他们的国土中有一半都为草原山地,故而北宣的牛羊豢养得十分肥壮,这也是我们大渊所缺少的。”
“以茶换马,茶马互市,便是如此。”
“既如此,这和九边的冲突又有什么关系?”有人问。
迟允微微一笑,耐心道:“因为利益。”
“明晃晃的银子摆在眼前,并且不必耗费一兵一卒。只要北宣的皇帝不是痴呆,就会明白孰轻孰重。”
迟允的语气很是平缓,话里的内容却很是不敬。
但大家都赞同。
“更何况,”迟允意味深长道,“大渊对于他们来,可是不可觑的强担他北宣若是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就不会被安北侯连着打退两次,缩头不出。”
“这话得好,朕爱听。”宋倾岚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