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等冉时,皇上已经到了。
皇上的脸色很是不好,左手不停地捻着翡翠串珠,嘴唇紧紧抿着。而皇后也沉着面容,快步进了内室去看望敬妃。
陵容嗅着从内室里传出的血腥之气,只觉不好。
敬妃怕是要早产了。
一席烟粉色的帘幔遮住了内室的境况把众人隔断在外。众人只闻得敬妃隐忍的痛呼声不断从帘幔那边传出。
章太医也是急急走来,带得胡须一抖一抖的。
只见他停在皇上面前低着头有条不紊地道:
“皇上,敬妃娘娘受了惊吓,如今胎动,微臣已经给娘娘用当归沫三钱煎水服下了。这当归沫对妇人妊娠时偶遇的外力所碰,或从高处坠下所致的胎动不安,腹中疼痛等皆有止痛理气之效。现下接生嬷嬷都在娘娘左右陪产,微臣也会时刻关注,好佐以用药。还请皇上放心。”
陵容三人对视一眼,章太医?这叫她们如何放心?
“皇上,敬妃娘娘感染时疫之时,曾得温、顾二位太医悉心救治照料过,想必对娘娘的体质更为了解。还请皇上把温、顾二位太医也宣来一同给敬妃娘娘诊治接生吧。”
胤禛抿唇手一扬,带起了翡翠串珠清脆的声响。身边的人马上下去办了。
宜修见又是这个安陵容柔柔开口左右了皇上的心意,不由两眼低垂,掩去了眼底幽冷的暗光。
很快,温、顾二人就背着药箱赶来了,查看了敬妃的情况后,又嘱咐了采月去煎独圣固元汤来给敬妃服下,其余人便都在正屋中等候。
胤禛闻讯后本就提心吊胆,如今听着敬妃痛苦的呼声,瞧着宫人们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手中的珠子捻地是越发快了。
敬妃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如今又出了这样的大事,这宫里真是没有一安生的时候。
众人只见皇上面色有如阴云密布,两片唇瓣上下一动,所出之语尽是帝王威仪。
“宫人是怎么做的事?敬妃八个多月的身孕了,竟然如此不当心!”
皇后坐在皇上身侧,蹙眉温声劝着,“皇上不要太过忧心了,敬妃一定可以平安生产的。臣妾和诸位姐妹都在启祥宫里为端妹妹贺喜,听到江福海来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听…”
皇后着看向了华贵妃,皇上不由跟着看去。
世兰心头一凛,这个老妇!
只见皇后放置桌上的手紧攥着帕子,蹙着柳叶弯眉低声道:“听抬轿的宫人是在路过翊坤宫的时候,没有抬稳软轿这才惊了敬妃的胎…”
众人齐齐看向华贵妃,而富察贵人更是害怕。
自敬妃怀孕,算上这次敬妃已经出过两次事了,更不要自己上次在景仁宫中摔倒…富察贵人再联想起从前产的芳贵人,只觉在这深宫之中似乎是有一个人要把她们这些怀孕的嫔妃挨个地除了。
想到这,富察仪欣心中惶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直到把手放在了腹上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后才安定下来。
世兰见众人均眼神莫名地看向自己,皇上也是。
心中闪过一丝凄苦。
皇上,您也以为这件事是世兰做的么?可是世兰是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人,又怎会做这等阴毒之事,去害皇上您的孩子呢?
而且如今的她与端妃虽算不得冰释前嫌,却也是那同病相怜之人,冯若昭又是一向被齐月宾所看重的。从前是她糊涂了,现在却是再也不会对敬妃出手的。
胤禛心头也闪过怀疑,华贵妃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如果真是这样,年家更是不能留了。
正想着,只见华贵妃越众而出,对皇上施礼道:“皇上,臣妾也希望敬妃能够平安生产,没想到敬妃会在臣妾的翊坤宫附近出事,臣妾定会派人好好去查,还请皇上相信臣妾,此事绝不是臣妾所为。”
“妹妹这是何意?本宫只不过是跟皇上阐述事实,万万没有怀疑是妹妹你所为的意思,妹妹你多心了。”
华贵妃瞧着皇后故作仁善的面容,微眯了凤眸,语调恢复了一贯的嚣张,“臣妾不过是怕有人暗自揣度,给臣妾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宜修一噎,胤禛则虚抬手,看着世兰道:“好了,没有人怀疑你,起来吧。”
“谢皇上。”
这时苏培盛疾步而来,低头到,
“皇上,查出来了,敬妃娘娘今日衬软轿由四位宫人抬着,在西二长街路过翊坤宫的时候,前面抬轿的德子脚底打了滑,这才没有抬稳以至惊了敬妃娘娘的胎。”
打了滑?
宫中的宫道长街日日都有洒扫的宫女太监按时清洁,如今更是盛夏气而非冰雪地,又怎会打了滑呢?
陵容几人皆是蹙眉深思,世兰心中蓦地一凉。
很明显这是冲着她来的。
世兰习惯性地看向曹常在,想让她为自己想想对策,可是那个平日里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曹常在此时却站在了角上。
世兰用眼神寻找的时候倒是与那柔嫔对上了眼色,如今更是确定了今日之局是皇后要拿自己开刀了。
“打滑?”
胤禛横眉怒目,“叫那德子进来,朕要亲自问话。”
“嗻。”
德子早就吓得腿都软了,被苏培盛揪着进殿的时候,浑身发抖,嘴上直喊着‘奴才冤枉,不是故意的,那地上太滑了’诸如此类的话。
苏培盛见他在皇上面前还如此聒噪,给谅子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了皇上面前。嘴中呵斥着:“住嘴,皇上还没问话呢,你竟胆敢多嘴!”
胤禛肃着面容,眼中蕴含怒气,抬眸扫令中之人一眼,随即端坐了身子,沉声道:“你且把今日之事如实来,万不可有一句虚言。”
德子哆哆嗦嗦地把今日发生的事完整的了,本来敬妃就怀着龙胎,他们哪里敢怠慢?
念着日光足,他们还特意抬了敬妃走阴凉处,谁知在路过翊坤宫的时候,德子左脚踏的青砖上不知有什么,他只觉脚底一滑便跪了下去,这才让轿子失了衡,惊了敬妃娘娘的胎。
但这实在不是他的错啊,他又哪里不知这会是掉脑袋的大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