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像两口幽深的古井,平静地注视着她,却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沙发上的蝴蝶标本,无处可逃。
正事?什么正事需要用捏断一支钢笔来开场?
【来了来了,鸿门宴虽迟但到。】
齐非渝挺直了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心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
【要钱没有,要命……看情况可以商量一下。只要不是现在就嘎了我,一切好。大哥,你看我这么柔弱不能自理,除了能吃点零食还能干啥?你可千万别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啊!】
齐景耀看着她那副“我很乖,别杀我”的表情,将擦拭干净的手指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福
他没有兜圈子,也没有试探,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缓缓开口:
“聊聊牧家吧。或者……聊聊你到底是谁。”
“轰——”
齐非渝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颗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逆流,冲得她四肢冰凉,耳边嗡嗡作响。
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我什么时候梦话了?不对!是刚刚,我心里想到牧家了!
【完、完、完、完了……他诈我?!】
【这下死定了,欺君之罪啊这是!冒充齐家千金,享受了这么久的荣华富贵,现在正主一家要清算我这个冒牌货了!我会被沉江还是会被打包卖到非洲挖矿?大哥看起来这么斯文,应该不会用太血腥的手段吧?】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从震惊中挣扎出来,她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在发颤:“大……大哥,你,你在什么啊……我就是齐非渝啊,我们不是做过亲子鉴定的吗?那可是最权威的机构出的报告……”
【救命!他不会是要嘎了我吧!我还没活够呢!我还没看到齐梦瑶的下场呢!我零食库里的薯片还有好几个口味没尝过啊!】
“我的,不是这具身体。”齐景耀打断了她的辩解,一针见血,“我的是,里面的那个灵魂。”
就在齐非渝内心已经上演了一百零八种酷刑,准备思考一下哪种死法比较有尊严时,对面那个一直散发着低气压的男人,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呵……”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办公室里凝固如冰的空气。
齐非渝直接愣住了。
齐景耀靠回椅背,整个人放松下来,那双一直锐利如鹰的眼眸里,竟然破荒地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无可奈何的笑意。
“渝儿,别紧张。”他甚至还安抚了她一句,“大哥不会嘎了你的。”
!!!
齐非渝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原地。
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看向齐景耀,脑子里那个最荒谬、最不可能的念头,此刻却像失控的野草一样疯狂滋长。
嘎……嘎了我……
这个词,是她刚刚在心里想的。
她的嘴唇哆嗦着,好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得无比艰难,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大……大哥,你……”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给自己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你……是不是……能听见我心里在想什么?”
齐景耀看着她那副心翼翼、三观尽碎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他没有再卖关子,给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致命的回答。
“嗯。”
一个字,言简意赅,却拥有着函爆炸般的威力。
齐非渝只觉得眼前一黑。
【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然后身体一软,像一滩被抽掉骨头的烂泥,彻底瘫在了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双目无神地望着花板上那盏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
【原来我早就暴露了。】
【我以为我是潜伏者,结果我是现场直播。】
【我以为我在演《甄嬛传》,结果人家看的是《楚门的世界》。】
【我每在心里吐槽他们是冤大头,骂三哥是哈士奇,大哥是资本家……他们全都知道?!】
社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齐非渝现在知道了。这已经不是社死了,这是挫骨扬灰级别的公开处刑。她恨不得现在就从这栋楼上跳下去,不是为了死,是为了换个星球生活。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灰暗到看不见一丝光亮时,齐景耀似乎嫌她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大,又慢悠悠地,往那堆灰上浇了一桶油。
“不止我。”他好整以暇地补充道,“爸,妈,子轩,还有暮云,他们都听得见。”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在空旷的总裁办公室里回荡。
齐非渝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双眼通红地瞪着齐景耀,那表情仿佛要吃人。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刚回家的那会儿。”齐景耀的回答依旧平静,却充满了魔幻色彩。
齐非渝彻底石化了。
刚回家的那会儿……
她想起来了。
她刚穿过来,被接到齐家,面对一屋子冷若冰霜的家人,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是一个炮灰女配的修罗场,齐梦瑶是绿茶味的女主,他们全家都是眼瞎的睁眼瞎……
所以,他们从那个时候起,就能听到她所有的心声了?
所以,他们不是被她的恩惠所感动,而是从一开始就洞悉了所有的真相?
所以,大哥突然对付张董,三哥突然退出和齐梦瑶的综艺,二哥突然对她和颜悦色,爸妈突然给她无限额的黑卡……全都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剧情预告”?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脑海中无数个想不通的环节,在这一刻,如同一条条错乱的线索,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捋顺、串联,最终指向了那个唯一的、荒唐却又合理的真相。
她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它们,声音轻得像是在梦呓。
“原来……我才是那个亲手把剧本撕得粉碎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