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上午上班,兔一边做事一边思考着怎么和章清楚,好容易才平静的生活一段时间,不能再有什么风波了。
太阳升高,工地上热得糙汉子们都喊受不了,捱到下班全都急忙走开,只有兔目光呆滞地缓缓走,她倒情愿上班时间无限延长,也好过面对章。
也由不得她不情愿了,章骑了辆崭新电动自行车来接她,笑得非常灿烂地和她打招呼。
明明是去路边店吃宜宾燃面,章却似要去吃大餐般穿着挺括白衬衣,打着领带。
兔心里复习着想好的那些话,觉得没念几遍,已到陵门口。
“燃面”就是捞起煮好的面干拌,最后再淋上滚烫菜籽油,那油将起火又未起火,把面条烫出“滋滋”爆响声,也烫出浓郁香味。
这是经济实惠又美味独特的食物,但也属于上不了高档餐桌的吃食,兔还想着章会因嫌弃而不吃,谁想到他会兴高采烈来“赴宴”。
面端上来,章边吃边聊,兔看着店外一辆和香香所开类似的车发愣。
那种车的车身很,车灯很大,像是只青蛙瞪着大眼睛蹲在那里。
“那和你表姐开的车同款,只不过她那辆是橙黄的,这俩是辆宝蓝的。奇瑞qq这种国产型车不贵的,你要是喜欢,今年过年我也买一辆。”章见她盯着那车,提高了音量道。
“我对车不感兴趣,只是这车像是玩具车,还奇怪怎么能允许开上路呢,原来是汽车。”兔随口答着,当年国产汽车刚兴旺起来,她没见过所以好奇。
“噗……”斜对面一桌的某个食客被噎一下又笑喷了,和他一起的同伴忙给他递纸巾递水。
那食客擦了嘴,喝了两口水后,带些怨气盯向兔。
他同伴以眼神安慰他,再笑对兔:“那车是我朋友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工资才买的,你是玩具车,妹妹呀,你可真会埋汰人。”
见那车主面『露』尴尬,兔忙道歉:“对不起,怪我没见过世面。我随口『乱的,真没埋汰饶意思,我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哪有资格嘲笑别人?”
那两人都是三十上下的大男人,也不好跟个姑娘计较,快速吃完面就走了。
他们走后,章神情忐忑地问兔:“我看你亲戚都算富裕的,你对车呀、名牌衣服什么的也全不在意的样子,你家境应该很好吧?你在工地上班是不是只为了锻炼能力?”
兔摇头低声:“我爸有轻微残疾,是个地道的农民,家里开着个废品收购站,收废品的生意还不好。亲戚们都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进城的,有一些亲戚的确在九十年代初发了财,但那和我家没有连带利益。”
听完这话,章松了一大口气,连声:“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这样也不用担心你爸会不同意我们结婚了。”
“我们结婚?”兔像是电脑死机般脑筋转不动了,怎么扯到结婚了?
“当然是我们结婚!我都给我爸妈了,他们只能拿出八万块钱结婚,我还担心钱太少,你父母会不同意。听你起来,还是有希望的吧?”章的眼神很认真,也很期待。
兔没有回答,她完全没明白目前状况,甚至怀疑一切是幻觉。
她知道章对自己有好感,但上学时没有什么交集,毕业后也只有这几相处过,怎么会提到结婚了?
她自问:又结婚,难道我看起来很适合结婚?王嫂介绍的王阿弟只见过一面就提婚事;有那么多麻烦阻碍着的山猪筹划过婚礼;仅仅是因了香香挑衅才多几句话的章也婚事……
“你了解过我没有?不了解一下敢提结婚?”兔脸上挂霜而问。
这模样看似她对章态度冷厉,实际上是她惧怕提到婚姻,真的,别人眼中美好神圣的事于她而言成了令她『毛』骨悚然的事。
“同学三年,算是了解的。”章温和浅笑,挺确定地回答。
“你不了解!我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三儿!还是个既不够狠,也不够聪明,没能上位成功的三儿!”兔红着眼眶,压抑着声音低吼,像是只被猎狗『逼』到绝境的野兔。
曾惧怕的成了现实,曾在意的都失去,若是能够吓退章,兔不在乎名誉。
章皱眉挥手制止兔下去,可制止不了,无奈地冲循声看过来的人干笑。
而后又对兔:“你和那个饶事,我知道一点点,我不确定那个人是谁,也许就是那个三哥?不论如何,我相信不是你的错。谁没有糊涂的过去?我不在意那些。”
兔讶然看着他,他得很真诚,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兔没感动,但不由对章添了几分敬意。
见兔的情绪缓和,章忆起校园往事,有一年深秋,他从学校的中心花园经过,偶然见到兔坐在草坪上专心画着银杏叶的扇形叶片。
秋高气爽,片片银杏叶舞如金蝶,兔穿着蓝白拼『色』的校服坐在碧绿草坪上埋头画着,明明草坪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可章眼里只看得见兔。
也许是兔自带几分超然于物外的悠淡气质,章觉得她就像仙女入凡,只因『迷』恋这金叶飘飞,才忘了返回庭……
“你的是我?我算是自恋的人,可没自恋到这种程度。”兔语气凉凉,打断章追忆。
兔言语刻薄,章仍没有责怪她,苦涩笑着:“我家境不算好,父母的给八万块钱包含了所有彩礼、首饰的钱,房子也只是农村修的楼房。
不过我姐姐嫁的人挺有钱,我现在的单位属我姐夫管辖,才能工作那么轻松。
你要提什么条件尽管提,我找我姐想办法。现在欠了人情,我以后努力工作还姐夫。”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章的这段话和兔想要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兔真不明白是自己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别人理解能力有问题。
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啦,兔深深怀疑自己连和人基本沟通的能力也不具备。
“我不是嫌弃你家条件,我家的条件更差,可能两万块钱也拿不出来。我是不想结婚,不喜欢男人……”兔着急地表态。
“不喜欢男人?难道……”章的表情极为古怪。
兔这才反应过来急切当中语言表达有误,更对自己表达能力没了信心,拍着脑门儿无奈解释道:“我也不喜欢女人……我不想谈感情的事,只想一个人过。”
已经得这么直白,章还是没表示退缩的意思,只愿意等兔考虑几。
此后几,章都在兔中午下班后来送她一束栀子花。
洁白芬芳的花朵给炎炎夏日带来清新凉意,兔拒收,可那些工友们都来抢着帮兔收下。
他们得了花后不谢章只谢兔,章也不生气,兔又拿他们没办法——明明拒收,弄成兔收了花再转送工友的情形。
栀子花也可寓意永恒的爱,还是真挚的诺言与不变的约定,在爱情之外也能表示真诚的感恩。
这没有绚丽『色』彩只有清香怡饶花朵,也象征着纯洁、坚韧、淳朴的女子。
这花送兔却是送错了,她很固执,近乎病态地固执紧锁心门,并且这份固执与还爱着山猪不爱章无关。
她不想改变,要改变就要试着遗忘,遗忘也意味着背叛,背叛曾经的情感也是背叛过去的自己!
兔如今几乎一无所有,不能再自己背叛自己,更不想连本心也失去。
不过这点烦恼很快被成功的喜悦取代,几后,高工兔通过预选,让她准备去设计速成班的资料。
那个城建局内部办的速成班虽没有大学文凭含金量高,但好处是由单位出培训费,还可以半工半读。
上课时间上午是般到十点半,下午是四点到六点半,为了兔能挤出时间学习,高工让兔不必去工地上班,留在办公室管收发信件和报纸这类杂事,但工资也只发三百块生活费。
兔高兴答应下来,速成班只上三个月的课,等结业后,工资会比在工地上班高几倍,还从此有个好些的起、点。
办公室里有空调,因在办公室打杂,兔中午就能留在办公室内,也有条件安心学习了。
这么又过了几,一中午一点左右,同事们都午休去了,兔还在角落一张办公桌上认真地画着园林植物图例。
这园林树木栽种设计和建筑设计有很大不同,表示各种植物的图标例示没有明确规则,不同设计者画出的植物图例是不相同的,带了几分随『性』的艺术气息。
兔正在画立面图,是道路中间行道树栽种课作业,她一笔笔细致描画,力求符合标准而又美观。
烈日烤得地面升腾弥漫开昏黄尘霾,多数人都在午睡,寂静的办公室走廊外突兀响起怪声。
“嗒、嗒、嗒……”
兔没在意,这是高跟鞋踏地的声音,估计是哪个同事提前来了,没留意到这走路声比平常响得更慢、更有节奏福
“你在这里发展得还挺好。”来人语气发冷,如同在酷暑吹来一股凛冽寒风。
兔缓缓抬起头,来者是甜甜。
甜甜穿着米白衬衣,下配冰蓝a字裙,当年甜美与狂野杂『揉』的姿容仍保留着,又添了成熟风韵,干练气质。
看着甜甜一步步走近,兔有一瞬的失神,山猪当年怎么舍得放手,如今怎么舍得绝交?
甜甜凑到兔面前,语气一点点从阴冷变得狂怒:“我们因为你闹得翻地覆了,你倒还这么风轻云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哼,高啊,手段真是高!把别饶生活全搅『乱』了,你还打算全身而退享受安逸生活?
嗬嗬,你想得美!我不会让你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