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祥走后,气转凉,秋叶飘落的时候,铁蛋被接回李家庙。
余军河等几个孩子,因为学校还在停课闹革命,不能去上学,就在家里追鸡撵狗。
回家休假的余国志看着头疼,他和李桂英商量,准备找支书,让几个孩子去鸡场帮忙。
“你想得美,富贵叔哪肯给你带孩子?”桂英瞪了他一眼。
余国志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那就让军宣、大丫、洪歌在家带盼宝,把军河扔到大队去干活。”
第二早饭后,余国志到大队部,见院子外停着,一辆拉满行李的马车和一辆吉普车。
马车旁边站了好几个人,男女都有,里面有几位头发花白,看着年纪不,服装整洁,文质彬彬,像是文化人。
他有些好奇,问赶车的李永贵:“叔,这些是?”
李永贵神秘地把他拉到一边,声:“从大城市来的,听是下来劳动改造的。”
余国志想起这段时间看到的报纸,有些了然,他点点头。“叔,你忙着,我去找支书。”
“哟,国志你别去,支书那里还有人……”李永贵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
国志还没看明白他的意思,从大队部里又出来了几个人。
余富贵陪在他们身边,一边走一边:“我明白县革委的意思了,李同志放心,人既然安排到我们余家屯大队,一定会监督他们认真改造。”
那位姓李的同志看着年纪在三十岁上下。
他听余富贵这么,欣慰地点点头。“思想改造也不能放松,要组织他们学习和忆苦思甜大会,让他们知道新旧社会的区别,把极右的思想改过来。”
“请领导放心。”
余富贵满口答应着,看着几个人上车走后,才转向院子前面的六个文化人。
他心里对李干事的要求,有些不以为然。
李干事右派下放劳动,要住牛棚、放牲口,体会贫下中农的辛苦。
余家屯大队就应该给这几个下放的人安排进牛棚住。
可牛、马是一个大队的重要生产物资,让这些从没养过牛、喂过马的人去伺候牲口,养死了算谁的?
只是这位李干事话的调门很高,他可不想为这样的事跟他当众争辩,就含糊地先答应下来。
余富贵准备将这几个人,安置到村子新建的养鸡棚旁的屋子里。
那边僻静,虽然靠近鸡棚,但是在上风口,不臭。
而且县上的人下来检查工作,余家屯村的态度也得过去。
“既然几位同志是下来劳动锻炼的,那咱们就按咱农村的规矩办。
今先安顿,明再分配到各个队参加劳动。李永贵,李叔……”他吼了一嗓子。
“哎,在这儿。”李永贵才接了余国志的一根烟,听支书叫他,赶紧站起身答应了一声。
“你带各位同志去住的地方,就是前,让你们几个收拾过的那几间屋子。跟保管,两人一间,自由组合吧。”
余富贵知道这些人中间有一对夫妻,他也不准备当恶人。
挥挥手让李永贵带着他们,找大队保管商量住宿的问题。
等这些人跟着李永贵的马车走后。
余国志上前递了一根烟。“富贵叔,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看着像是文化人。”
“可不是,都是文化人。唉,你这些人年纪也不了,都是在大城市坐办公室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地里的活他们能干些啥?真是……”
余富贵到这里,猛地停下来,有些尴尬地看看余国志。
余国志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转了一个话题。
“叔,给我家的军河找个活,哪怕是割草喂猪都行,太淘了……”
“怎么?捉虫换鸡蛋都满足不了他们了?”
余富贵知道国志家里几个孩子的能耐。
村里的孩子都在听余军河的招呼,他现在就是孩子王。
“闲得能上房揭瓦。叔,你给安排个队里的活,好好锻炼锻炼他。”
余富贵想了想,“行,明你带他过来,我给他安排一下。”
第二,余军河背着一个军用水壶,戴着嫂子给编的新草帽,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余富贵面前。
这副装扮把队部的几个大人看笑了,大队会计逗他:
“军河,你这是准备放弃城市户口,当农村娃了?当农村娃,可没得白面大馒头,只有二茬子米饭吃。”
“革命将要在广阔的农村地经历风风雨雨,才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十岁的余军河回答得振振有词。
“不读书了?”
“读书有啥用?我要劳动当农民。”
余国志在一旁原本笑着听大家打趣余军河,听到这话,他皱皱眉头。
他看了一眼余富贵,寻思着要不要给支书,给这个不知道高地厚的子整点辛苦活。
大队长王铁成听了军河的话,气笑了,“呵,这子,以为不读书就能种好地了?行,今坡上豆地要除草捡石头,你跟着来吧。”
原本只打算让余军河割草喂猪的余富贵,听王铁成这么,就笑眯眯地点头,他也想让这个淘气的城里娃吃点苦头。
余国志还想再点什么,被王铁成推出门。
“你赶紧去忙自己的,我们就是让这子知道老农民的辛苦,不会拿他怎么样。”
“叔,他还,你可别让他伤了劲。”国志有点心疼堂弟。
“放心,他是城里的客,我心里有数。”王铁成嫌他啰嗦,推着让他赶紧走。
后山坡豆地,是大队新开的一片地,土地不肥沃,队上就计划在地里种上几年黄豆,养养地。
余家屯地处西南,气候温暖,豆地种得比较晚,就在中秋节前后下了种。几场雨后,地里的草刷刷地长得比苗还高。
扛着锄头的余军河兴奋地望着豆地,嘿,这次可要好好干一场,当个劳动模范。
王铁成叫了一个社员教他分辨草和苗,自己拎着锄头去安排下放文化饶活计。
本来支书想给这些人安排去养鸡场,轻省些,但他觉得不妥当。
他前段时间去城里开会,见识过现在的运动。
虽然他心里也认可支书的看法。
这些人迟早要走,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但现在社会形势紧张,如果不安排田里的活,他担心县里知道后会批评。
更何况……
“你不让他们干重活,就没几个工分,他们吃喝从哪里来?总不能大队去补贴,那样的话,乡亲们会有意见的。”
“唉,这是啥事啊?一群耍笔杆子的拿锄头。”
余富贵没好气地嘟囔了几句,就听从了王铁成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