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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又变了。

是区的公告栏,贴满了她的寻人启事。

照片上的自己,笑得一脸傻气。

妈妈佝偻着背,举着寻人启事,逢人就问:

“您见过我女儿吗?她28岁,这么高……”

路人大多摇摇头走开,只有风吹起她鬓边的白发,像一团凌乱的雪。

爸爸拿着扩音器,走在街灯下,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林渔!渔!你回来啊!爸爸错了,不该对你发脾气……”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在空荡的街道上荡出回音,又被黑暗吞没。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林渔跟着他跑,嗓子喊得生疼,可他们就是听不见。

她看着爸爸的背影越来越佝偻,看着妈妈的眼泪哭干了,

只剩下麻木的空洞,心像被生生剜掉了一块,疼得她喘不过气。

突然,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剩下妈妈的哭声在耳边盘旋:“我的渔……你到底在哪儿啊……”

林渔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后背。

还是黑的,树影在她眼前晃动,像张牙舞爪的鬼。

她张了张嘴,想喊“爸”“妈”,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砸在冰冷的落叶上,瞬间晕开一片湿痕。

高烧让她浑身滚烫,可心里却冷得像冰。

她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

原来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思念,从来都没有消失,只是在某个脆弱的瞬间,会像潮水一样将她彻底淹没。

“爸……妈……”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想回家……”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回应她的哭诉,又像是在嘲笑她的奢望。

林渔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混着冷汗,在脸上冲出两道蜿蜒的痕迹,最终消失在满是泥污的衣襟里。

迷迷糊糊中,林渔感觉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脸,带着点粗糙的暖意。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模糊的光晕,像极了家里那盏暖黄的台灯。

她想话,喉咙却干得发疼,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那片光晕越来越近,暖烘烘地照在脸上,驱散了些寒意。

她闻到一股熟悉的艾草味,混着松脂燃烧的烟火气,

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里——爸爸总爱在冬点艾草熏屋子,能驱寒。

“水……”她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立刻有个粗糙的陶碗凑到嘴边,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点淡淡的苦味,像是加了草药。

林渔贪婪地喝了几口,干裂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些,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渍,视线在昏暗中渐渐聚焦。

眼前不是陈京焦灼的脸,而是一片攒动的人影——

不,是许多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像被丢弃的雏鸟,挤在潮湿的角落里。

鼻腔里灌满了浓重的霉味,混着稻草腐烂的酸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身下的稻草硬邦邦的,还带着潮气,硌得骨头生疼。

林渔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狭长的地牢里,

四周是黏着黑垢的土墙,墙缝里钻出几簇枯黄的苔藓,一碰就簌簌往下掉灰。

“别乱动,”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提醒,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挪过来,

她的粗布裙上沾着大片污渍,膝盖处磨出了破洞,“地上有虫子。”

林渔低头一看,果然见几只潮虫在稻草间飞快地爬过,吓得她猛地缩回脚。

借着头顶铁窗透进的一点光,她看清了这地牢的全貌:

足有两丈长,每一间地牢塞满了二十多个女孩,

最的看着才刚过豆蔻,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大些的女孩要么低低啜泣,要么就木然地望着铁门,仿佛早已被抽走了魂魄。

“这是哪里?”林渔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疼。

“我们也不知道”双丫髻女孩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我是青崖镇东头张屠户家的三妞,三前去河边洗衣,被人从背后捂住嘴,醒来就在这儿了。”

她指了指斜对面一个面色蜡黄的女孩,

“她是李秀才家的二丫,比我早来五,……抓我们来的人,是为了卖去城里的青楼。”

青楼?林渔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

她想起周鹤年那座烧了又重建的醉仙楼,想起那些被强抢来的姑娘脸上麻木的表情,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每都有人被带走,”二丫忽然开口,声音干得像枯叶摩擦,

“昨被带走的是王铁匠家的阿秀,她娘还在镇口的老槐树下等着呢……”

话到一半,她就捂住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在满是泥污的脸上冲出两道浅浅的痕。

地牢里一片死寂,只有女孩们压抑的抽泣声,和铁窗外隐约传来的鸦鸣,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林渔摸着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忽然想起昏迷前的高烧和蛇影——

那些抓她的人,会不会是周鹤年的手下,只是看她浑身狼狈,

又发着烧,竟没认出她是谁,只当是个普通的农家女,随手扔进了这地牢。

这个认知让林渔稍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更大的焦虑涌了上来。

她能逃出去,可这些女孩呢?她们的爹娘,是不是也像她梦里那样,一夜白头,在镇口望眼欲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由远及近,像催命的符咒。

地牢里的女孩们瞬间僵住,连哭泣声都咽了回去,一个个往稻草堆深处缩,眼神里的恐惧像要溢出来。

“哐当——”厚重的铁门被铁锁拽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壮汉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盏油灯,

昏黄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像两头狰狞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