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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养几日就能跑了。他轻声,抬头望向雾气弥漫的山道。

昨夜的雨让山路泥泞不堪,那些被山洪冲垮的路段还悬着随时可能滚落的碎石,此刻上山砍木材太过危险。

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半袋糙米,陈京皱起眉头。

米袋底部沾着霉斑,捏起来硬邦邦的。

想起老妇人布满裂口的手捧着碎银时颤抖的模样,想起她藏在竹柜深处,

用破布层层包裹的半块粗面饼,他转身进屋取了钱袋。

林渔还在熟睡,蜷缩在铺着稻草的地铺上,发丝凌乱地散在枕畔,眉间仍凝着淡淡的忧色。

陈京轻手轻脚掩上门,糖豆想跟出来,被他按住脑袋推了回去。

晨光穿透薄雾,在山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沿着蜿蜒的路往山下走,路过老妇人开垦的菜园时脚步顿住——

篱笆歪歪斜斜插着枯树枝,菜畦里稀稀拉拉种着几垄青菜,叶片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水,蔫头耷脑地垂着。

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陈京警觉地握住腰间短刀。

雾气中,老妇人佝偻的身影浮现出来,她赤脚踩在泥地里,枯瘦的手指正在掐菜薹。

听见脚步声,她慌忙转身,沾满泥土的手里攥着几株带着根须的野菜,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慌。

大娘起得早。陈京放缓脚步,看见她裤脚沾满泥浆,露出的脚踝肿得发亮,您这腿......

老妇人慌忙把脚往裙裾里缩:不打紧!老寒腿犯了,走走倒舒坦。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露出缺了半颗门牙的笑容,昨儿夜里雨大,惦记着菜苗,想着趁早拾掇拾掇。

陈京蹲下身,发现菜畦边缘新翻了土,种着几株刚移栽的药草:这是......

半枝莲。老妇人用衣角擦了擦手,声音带着几分骄傲,

能清热解毒,止血消肿。丫头手臂上的伤,用这个煎水擦洗好得快。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摸出个油纸包,你瞧瞧,昨儿在后山摘的野枸杞,给那丫头补补身子。

油纸包还带着体温,暗红色的枸杞果在晨光里泛着油润的光泽。

陈京心里一暖,正要推辞,老妇人已经把纸包塞进他手里:拿着!你们年轻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她望向山下,可是要去镇上?帮我带包盐巴成不?家里就剩锅底那点了。

陈京点头应下,看着老妇人又弯下腰去侍弄菜苗。

她的粗麻衣被露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露出嶙峋的脊梁骨。

晨光穿过她灰白的发丝,在泥土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几只菜青虫正趴在菜叶上啃食,她却像没看见般,心翼翼地给新栽的药草浇水。

往镇上的路愈发泥泞,陈京踩着打滑的石板,不时要伸手抓住路边的藤蔓借力。

山风掠过,带着潮湿的草木气息,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路过一处断崖时,他望见昨夜被山洪冲毁的石桥,断裂的桥墩孤零零立在湍急的河水中,激起白色的浪花。

晨光刺破云层时,青石街上蒸腾起潮湿的热气。

早市的喧嚣如潮水漫过青石板路,挑着扁担的贩扯开嗓子吆喝,

卖包子的蒸笼腾起白雾,与茶馆飘出的茶香在晨风中缠绕。

陈京在粮油铺买了袋新米,背着新米穿行在人流里,粗布麻衣很快被汗水浸透,贴着脊背微微发烫。

肉摊前挂着的肥膘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屠户挥刀时溅起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转瞬被来往的鞋底碾成暗红。

要两斤五花!陈京将铜钱拍在油腻的案板上,屠户利落地切下带皮的肉块,

用油纸仔细包裹,还多塞了两根排骨:给娘子炖汤补身子!

豆腐摊飘来醇厚的豆香,白发老汉正揭开压豆腐的木板,乳白的豆浆顺着木槽缓缓流淌。

见陈京背着沉甸甸的米袋,老汉颤巍巍递来一方老豆腐,皱纹里满是笑意:

后生仔,这是卤水点的,给老人家炖白菜,香!

陈京推辞不过,只好将豆腐心塞进布包,指尖残留着温热的豆香。

药铺柜台后的药柜上,上百个抽屉整齐排粒

陈京盯着墙上的《本草图经》,想起老妇人清晨在藏里佝偻的背影,还有她藏在裙裾下肿胀发紫的脚踝。

劳驾抓五副独活寄生汤。他指了指药方,又额外要了些艾草:再添两斤艾草,老人家泡脚用。

返程时日头已经高悬,山道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

米袋的麻绳深深勒进肩膀,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肩头的伤口。

陈京抬手抹去额头的汗珠,看着山间盘旋的飞鸟,恍惚间仿佛看见林渔捧着白面馒头的模样——

她总爱把第一口最松软的部分掰下来,塞到别人嘴里。

另一边,草屋里的林渔被糖豆急切的犬吠惊醒。

晨光透过破窗洒在稻草铺就的地铺上,她揉着眼睛起身,看见糖豆正围着鸡窝打转。

老母鸡拍打着翅膀咯咯叫着,翅膀下藏着几个还带着体温的鸡蛋。

姑娘睡醒啦,快来喝粥!老妇人从灶台前直起腰,围裙上沾着新鲜的菜汁。

陶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野菜粥的香气混着米香弥漫整个屋子。

林渔凑近一看,不禁愣住——往日清汤寡水的粥里,

米粒多得几乎要漫出来,几片嫩绿的菜叶漂浮在表面,还撒了一把野葱花。

老妇人用豁口的陶碗盛了满满一碗,又把藏在灶边的半块腌萝卜推过来:多吃点,长力气。

她话时带着浓重的乡音,林渔连猜带蒙,总算明白是让她多吃些。

捧着还烫手的粥碗,林渔突然想起昨夜陈京肩头渗血的纱布,想起老妇人布满裂口的手,眼眶不由得发烫。

糖豆蹲坐在她脚边,眼巴巴地望着碗里。

林渔掰下一块腌萝卜,混着米粒喂给它,

转头却见老妇人正偷偷往自己碗里添野菜——她的碗里,几乎全是清汤。

晨光从屋顶破洞斜斜漏下,照见老人鬓角新添的白发,还有围裙上洗得发白的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