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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坊的活计虽累,却让这个曾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少女,渐渐有了生气。

我听陈大人...穆婉突然攥紧袖口,指节在布料下微微凸起,

你要找的林家村,怕是连块完整的砖瓦都不剩了。

林渔的动作顿住。

春风卷着桃花掠过她耳畔,恍惚又听见老吏沙哑的声音:山崩那年阿杏才六岁...

六岁的孩童,该是扎着羊角辫跟在姐姐身后采野莓的年纪,却永远被埋在了青崖山的黄土之下。

我知道。她轻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红痕,但总得去确认些什么。

确认那具身体曾经存在的痕迹,确认那些被风雪掩埋的名字是否还有人记得。

林渔想起昨夜又梦见的画面:背着竹篓的阿桃蹲在溪边,

忽然转头将野菊簪在妹妹发间,六岁的阿杏笑得露出豁牙,溪水映着两张相似的脸。

穆婉忽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拆开时露出几块金黄的米糕:在染坊学的,放了桂花蜜。

她别开脸,耳尖泛起薄红,路上带着吃,总比冷馒头强。

林渔接过还带着体温的米糕,忽然想起初遇时穆婉在醉仙楼靓丽的模样。

那时少女浑身带着疲惫不堪,却仍死死的站在别饶眼光中散发光芒。

此刻眼前人褪去了惊弓之鸟的惶惑,眼中却多了与她相似的,某种执拗的光亮。

等我回来。林渔将米糕心塞进包袱,红头绳与油纸包并排躺在细软衣物上,

等青崖山的野菊开了,我们去看真正的花海。

穆婉抿唇点头,忽又解下腕间红绳系在糖豆颈间:路上机灵些,别净闯祸。

糖豆欢快地摇着尾巴,红绳上串着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惊起满树桃花簌簌而落。

暮色渐浓时,林渔站在窗前整理行囊。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红头绳上镀了层银边。

她轻轻抚过包袱里的米糕,想起穆婉转身时发间晃动的木簪——

原来伤痛真的能开出花来,哪怕这过程沾满血泪。

夜风裹挟着最后一丝寒意掠过檐角铜铃,恍惚间,她仿佛听见山那边传来稚嫩的歌谣。

六岁的阿杏牵着姐姐的手,在漫山遍野的野菊中奔跑,而她,终于要替她们走向那场迟到多年的重逢。

晨光微熹时,林渔背着包袱立在陈府门前。

青石板上凝着层薄霜,黄狗蹲坐在脚边,颈间红绳系着的铜铃在风中轻晃。

她正要抬脚,忽听得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

回头望去,穆婉提着竹篮气喘吁吁跑来,发间木簪随着动作轻颤,月白襦裙下摆沾着露水:“差点误了时辰。”

她掀开竹篮,里头整齐码着油纸包好的炊饼,最上层还卧着两颗温热的卤蛋,“早市新打的,路上垫肚子。”

就在这时,月洞门后传来窸窣响动。

十几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女鱼贯而出,皆是从前醉仙楼的苦命人。

有人攥着褪色的帕子,有人捧着自家园子里摘的新鲜蔬果,目光交织成张细密的网。

为首的翠娘将个绣着平安结的香囊塞进林渔掌心,针脚虽歪扭,却密密麻麻绣满祝福:

“林姑娘,此去山高路远......”她喉头哽咽,余下的话隐没在颤抖的尾音里。

人群中最瘦的春芽突然往前冲了半步,又怯生生退回去。

那双曾被铁链磨出血痕的眼睛里,此刻盛满复杂的光——有羡慕,有不舍,更藏着不敢言的渴望。

林渔蹲下身子,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梢,春芽突然扑进她怀里,细弱的声音在晨雾里飘散:

“姐姐若找到......能帮我看看老家的槐树还在不在吗?”

晨风卷起满地残瓣,落在少女们肩头。

穆婉静静站在一旁,眼底泛起水光,却强撑着笑意将新织的护腕套在林渔手上。

护腕内侧用红丝线绣着并蒂莲,针脚绵密得如同她未曾宣之于口的牵挂。

“保重。”穆婉的声音裹着晨露般的凉意,“我们......等你带野菊回来。”

林渔喉头发紧,重重地点头。

糖豆忽然昂首吠叫,颈间铜铃惊醒沉睡的晨光。

她转身迈出第一步时,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平安”,像串缀满祈愿的风铃,在她身后一路叮咚作响。

踏出陈府门槛的刹那,林渔摸了摸包袱里温热的炊饼,掌心的红痕在朝阳下愈发鲜艳。

山迢路远又如何?她不仅要寻回被岁月掩埋的真相,

更要带着所有饶期盼,在荒芜的记忆里,种出一片永不凋零的花海。

出了城门,官道两旁的杨柳已抽出鹅黄嫩芽。

晨雾如纱,缠绕在新绿间,林渔踩着薄霜前行,每一步都碾碎晶莹的碎玉。

黄狗撒欢似的在田埂上奔跑,惊起一群啄食草籽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掠过薄雾,将晨光搅成金粉簌簌洒落。

远处传来农人赶牛耕地的吆喝声,黄牛脖颈上的铜铃与糖豆颈间的声响遥相呼应。

林渔望着翻起的黑土地里拱出的蚯蚓,忽然想起醉仙楼柴房墙角那簇总也照不到阳光的苔藓。

此刻脚下泥土里酝酿的生机,与记忆中潮湿阴暗的角落形成鲜明对比,竟让她眼眶微微发烫。

行至渡口,河面冰层已消融大半,碎冰裹挟着残雪顺流而下,撞碎在青石埠头,发出细碎的脆响。

摆渡的老艄公正往船舷挂红绸,见林渔背着包袱走来,咧嘴笑道:

姑娘赶巧了!今儿头趟开船,正应了这破冰启程的好兆头。

船桨划破春水时,河面漾开万千金鳞。

林渔坐在船头,看两岸的桃树像是被春风点了朱砂,粉白的花苞在枝桠间次第苏醒。

有朵花苞突然绽开,花瓣如蝶翼般轻盈飘落,正巧停在她摊开的掌心上。

红绳勒痕处微微发痒,仿佛那道印记也在贪婪吮吸着春光。

船行至江心,风突然大了起来。

林渔裹紧粗布斗篷,却见老艄公不慌不忙从船篷取出竹笛,吹奏起悠扬的调子。

乐声与流水声交织,惊起芦苇丛中沉睡的白鹭,雪色羽翼掠过水面,荡开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