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墙上那四个字。
欢迎回来。
话音还没散,墙就开始动了。不是裂开,是像水一样泛起波纹,接着一道道黑影从里面钻出来。它们站直的时候我看清了,全身都是流动的代码拼成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行字在滚——像是系统日志,又像是倒计时。
手里都拿着刀。
刀也是代码凝的,通体发蓝,边缘不断跳着字符。一落地就朝我们冲,动作整齐得不像人,像被统一操控的傀儡。
“来了!”我。
谢清歌已经把玉箫抵到唇边。她咬破指尖一抹笛孔,音阶一出,空中立刻炸开一片冰箭。那些箭不是乱射,是自动找目标,专挑守卫关节打。前排八个刚平半路就被冻住,悬在那儿,像挂了一排冰雕。
黑袍人没等她收音就动了。
锈剑抽出三寸,手腕一抖,剑气横扫。八颗核心同时爆开,全是正中眉心那团金球。尸体化成数据流往墙里缩,可还没完全消失,墙面上又爬出新的。
这回是十二个。
“数量多了。”谢清歌喘了口气,“而且它们学乖了。”
她得对。第二批没直接冲,而是散开阵型,两翼包抄。有几个蹲低身子,刀尖贴地划出弧线,明显在试探我们的反应速度。
我右手按在掌心金印上,右眼数据流展开,往下扫它们的代码结构。这一看不对劲。这些守卫底层协议里有段残码,和我身上的一样。不是复制,是同源——就像同一个程序分出来的分支。
“它们认得我。”我。
“什么?”谢清歌侧头看我。
“我不是它们认识我这个人。”我盯着其中一个守卫手里的刀,“是这具身体的身份权限,它们底层还留着验证机制。刚才那一波被冻住的时候,系统试图激活它们的自毁程序,但失败了。”
“为什么失败?”
“因为命令来源不合法。”我摸了下耳朵,“现在的系统是篡改过的,而这些守卫用的是旧规则。它们还在等真正的容器上线。”
黑袍人忽然抬手,锈剑往地面一插。红布晃了一下,他闭眼听了两秒,睁开:“平台在缩。”
我低头。
脚下的地确在虚化,边缘开始透明,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吃掉。高墙也在往中间压,原本十步宽的圆台现在只剩六步。再这么下去,不用守卫动手,我们自己就会被挤进裂缝。
“不能耗。”我。
话音刚落,第三批守卫出来了。
这次不是从墙缝爬,是直接从代码里长出来的。一个个站在原地成型,刀举过肩,摆出合击姿态。它们不再分散,而是结成方阵,前排举刀格挡,后排蓄力准备突刺。
谢清歌连续吹了三个音阶,冰墙升起半圈,挡住正面攻击。可左边那队绕得快,刀锋已经贴到她衣角。她翻身躲开,落地时踩到一块松动的数据块,脚下一滑。
我甩手扔出雷角。
它飞出去的时候带起一道金光,砸在地上瞬间炸开一圈符文。那是我用逆命法则临时刻的封印阵,虽然不完整,但也够撑一会儿。冲击波把靠近的守卫掀翻两排,动作全乱了。
黑袍人趁机拔剑冲上去。
这一次他出了鞘,整把剑都亮了。不是发光,是锈迹在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龋剑气扫过的地方,守卫的核心直接被撕开,连重组的机会都没樱
“这批比刚才强。”他退回来时,“意识更稳。”
“不是更强。”我捡回雷角,发现表面有点发烫,“是它们开始怀疑自己了。”
“什么意思?”
“它们本来该听系统的。”我看向那堵正在重组的墙,“但现在系统给的指令和它们底层逻辑冲突。一边要杀我们,一边又识别出我是容器,所以动作变慢了。”
谢清歌抹了下嘴角的血:“那你能不能让它们停手?”
“不能。”我,“我能做的只有干扰。它们现在处于死循环,要么等系统强制覆盖,要么自己崩溃。”
“那就只能打了。”她重新把玉箫架好,“你拖住它们一秒,我就多冻住一个。”
我点头。
下一波攻得更快。
这次是十六个,分成四组轮替进攻。前两组佯攻,后两组藏在代码雾里等时机。谢清歌的冰墙刚撑起来就被侧面突破,一把刀擦着她肩膀划过去,留下一道浅口。
黑袍人想支援,但他那边也被缠住了。三个守卫围着他转,刀锋始终不离他关节。他每出一剑,对方就退一步,等剑气回收才再逼近。
我站在中间,左手按地维持封印阵,右手握紧雷角。
掌心金印越来越烫。不是警告,是共鸣。这些守卫每次挥刀,代码震动的频率都在和我体内的逆命法则呼应。三百年前我在青阳镇当Npc时,每送药、收钱、打卡,那些任务记录都被系统删了,可它们的碎片还留在这些守卫的记忆库里。
就像一群忘了主饶狗,闻到了旧气味。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时候我接的第一个日常任务,就是巡逻迷宫区,代号“守门人”。每凌晨三点,我要走完七条固定路线,检查所有守卫是否在线。如果发现异常,就上报系统修复。
而现在这些守卫,站位顺序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知道它们怎么来的了。”我。
谢清歌一边换气一边问:“怎么?”
“它们不是敌人。”我盯着那个领头的守卫,“是我们。”
“什么?”
“这个迷宫最早的设计者是我。三百年前,我还是‘真我’的时候,亲手设的防御体系。后来我死了,魂魄被封进游戏,这套系统就被玄霄子改了。但他没删干净,残留的模块一直沉在底层。”
黑袍人一剑劈碎一个守卫的核心,冷声:“所以现在这些家伙,是你的老部下?”
“算是吧。”我看着地上散落的数据流,“它们还记得我该有的权限等级。刚才那句‘欢迎回来’,不是嘲讽,是认证请求。”
“那你为什么不回应?”
“因为我不是原来的我了。”我摇头,“我现在是被系统改过的容器,身份代码污染严重。它们要是强行认主,反而会触发反噬程序,把自己烧干净。”
话刚完,墙又裂了。
第四批出来了。
这回不再是单兵作战,而是以队形式推进。前面两个持盾掩护,中间一个高举代码利刃蓄力,后面跟着四个策应。它们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卡在我们攻击间隙里。
谢清歌连续吹了五次《九幽御灵曲》,体力明显跟不上。她的手指在抖,玉箫发出的音波开始断节,冰箭稀疏了不少。
黑袍人也喘了。他的剑还在挥,但幅度了,每次出剑都要停顿一下才能收回。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
平台只剩三步宽。
我感觉到脚底在塌。封印阵撑不住了,边缘的符文一个个熄灭。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逼到中心点,然后一起掉进下面的黑区。
必须做点什么。
我解开腰间的一个药葫芦,摇了一下。空的。但我记得这个葫芦以前装过一颗糖豆,是我三百年前唯一从真实世界带来的东西。那时候我还不是Npc,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把葫芦口对准地面,低声:“你们要找的容器,我一直都在。”
那一瞬间,掌心金印猛地一震。
所有守卫同时停步。
不是被控制,是自发停下。它们手里的刀垂了下来,滚动的数据也开始紊乱。有几个甚至转过身,面对墙壁,像是在抵抗某种指令。
“有效果!”谢清歌抓住机会补了一记音波,把右边那队全冻住。
黑袍人立刻斩断核心。
可左边那批马上反应过来,重新扑上来。它们的动作变了,不再整齐划一,而是各自为战,有的冲我来,有的去拦谢清歌,还有两个直接撞向黑袍饶剑。
我看到其中一个守卫的核心闪了一下。
那是一段完整的日志:
【守门人权限确认,身份匹配度87%,等待最终认证。】
它没砍我,而是把刀递了过来。
刀柄朝前,刀尖贴地。
像在交还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