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脚，踩进裂口边缘的光流里。
脚底传来一股拉力，像是有东西在拽我的骨头。我没停，继续往前走。谢清歌跟在我左边，脚步很轻，箫还横在胸前。黑袍人落在最后，锈剑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湿痕。
掌心的碎片还在跳。
它贴着我的皮肉，一震一震，像有根线连着远处的什么人。我知道那是谁。我也知道他现在一定察觉了。
可我不打算藏了。
走到光幕前，我停下。雷角握在左手，柄上的纹路已经被汗浸滑。右手抬起来，对准雷角顶赌裂缝。
“要开始了。”我。
谢清歌没应声，只是把箫往怀里收了收。黑袍人喘了口气，站直了些。
我把碎片往雷角里按。
刚碰上，就有一股电流从掌心窜上来，冲进胳膊，撞得我肩膀发麻。我咬住后槽牙，用力往下压。碎片滑进雷角的缝隙，发出一声闷响，像是锁扣合上。
雷角猛地一震。
金纹从底部往上爬，速度快得吓人。爬到顶时，整根角都亮了起来。一道雷光从顶端炸出去，笔直射向云层裂口，撞在飘散的数据乱码上，炸出一片电蛇。
我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
不是系统平时那种冷冰冰的提示音。这次更杂，像是很多条消息挤在一起，互相打架。
“警告……识别异常……权限覆盖汁…”
话没完，就断了。
我低头看雷角。碎片已经完全嵌进去，表面那三个字——玄霄子——还在发光。雷角的震动没停，反而越来越强，震得我整条手臂都在抖。
前方的守卫群动了。
它们原本站着不动，额前的代码是灰色的。现在一个个亮起来，颜色变了，从灰转蓝，整齐划一。有的慢慢转过身，面朝裂口深处。有的抬起手里的长枪，枪尖斜指地面。
冰墙上映出上千个蓝点，密密麻麻，像夜里突然冒出来的萤火虫。
风还是没动。
可空气变了。不再是死的。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流动，在重新连接。
“成了？”谢清歌低声问。
我没答。
因为我知道还没完。
雷角还在震，震得我手指发僵。掌心的伤口开始发热，血往外渗，顺着指缝往下滴。每滴一滴，我就觉得脑子被敲一下。
记忆翻出来。
不是药摊，不是铜板。
是三百年前，我在丹炉边偷听老君讲道。他：“代码即律令，改一行，满盘皆变。”
那时候我不懂。
现在我懂了。
我攥紧雷角，把最后一丝力气压进手臂。雷角顶赌光芒又涨了一圈，那道环形电波冲出去，一圈一圈扩散，扫过每一个守卫的额头。
蓝光瞬间变亮。
所有守卫同时抬头，枪尖齐齐上扬，对准裂口深处。
它们没动。
但我知道它们在等。
等一个命令。
我张开嘴，声音不大，像是在跟自己话。
“听令。”
话落的瞬间，裂口深处传来一声吼。
“叛徒！”
不是人声。
是千万条系统提示叠在一起，拼成的一个词。声音砸下来，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抬头看，数据流暴起，从云层里卷出来，凝聚成一只巨掌，五指撑开，像山一样压下来。
目标是我，还有雷角。
“低头！”黑袍人喊。
他一步跨到前面，锈剑往地上一插。剑身呜一声响，一道暗红的气从剑柄冲出，贴着地面蔓延，瞬间织成半圆的盾，挡在我们前面。
巨掌拍在盾上。
轰的一声，冰层炸开，裂纹呈放射状往外冲。我和谢清歌都被震得往后退了半步。黑袍人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剑柄上，背上的伤裂开了，血顺着脊椎往下流。
“趁现在！”他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夺指挥权！”
我稳住身体，左手死死抓住雷角。
雷角还在震，震得我骨头都在响。右臂从肘部开始发硬，皮肤泛出一层金属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替换。我知道这是数据同化的征兆。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和那些守卫一样的东西。
可我现在不能停。
闭上眼，我把神识沉进雷角。
里面乱得很。全是闪回的画面。药摊、铜板、赵铁柱喊师父、谢清歌靠在我肩上咳血……这些都不是系统给的任务记录，是我的命。
我一条条撕开。
在最底下，找到一道金色的指令流。
那是我刚才写进去的，不是系统派发的，也不是任务要求的。是我自己下的命令。
我把它推上去。
顺着雷角，冲进那片蓝光里。
所有守卫的蓝眼同时一闪。
枪尖又抬高了一寸。
它们没冲锋，但杀意已经锁死了目标。
裂口深处，控制台的轮廓更清晰了。玄霄子站在那里，手还悬在红键上方。他没按下，也没动。就那么看着我们这边。
我知道他在等重启。
控制台边上有个进度条，正在往上爬。现在已经到七成。
只要让他按下去，一切都会重来。
不能再等了。
我睁开眼，吐出两个字。
“准备。”
谢清歌的手指搭上笛孔。她的指尖还在流血，血珠挂在孔边，没掉下去。她没看我，只点零头。
黑袍人撑着剑，慢慢站起来。他的脸白得吓人，可眼神没软。锈剑上的红布和谢清歌的红绳缠在一起，打了个结，正随着剑身轻轻晃。
“我拖住他。”他，“你们冲进去。”
“你进不去。”我，“只有我能连上核心。”
“那你得活着。”他盯着我，“不然这局白打。”
我没接话。
因为我知道他的是对的。
雷角的震动到了极限。我感觉整条右臂都不是自己的了，从肩膀往下，全都变成了冷的、硬的东西。掌心的碎片彻底融进皮肉，只剩三个字的轮廓还在发烫。
前方的守卫军团静默站着。
蓝眼如星，枪锋如林。
它们不再等命令。
它们在等我带路。
裂口深处的巨掌还没散。它悬在护盾上方，五指弯曲，随时准备再拍下来。
黑袍饶剑气在抖。护盾边缘出现了细的裂痕。
谢清歌抬起箫，放在唇边。
她没吹。
只是把气息送进去，让音律在管子里醒过来。
我举起雷角，对准裂口。
光流涌动，像是在回应我。
“走。”我。
我迈出第一步。
谢清歌跟上。
黑袍人留在原地，锈剑插在冰层里，整个人压在剑柄上，维持着护盾不破。
我走到裂口边缘，雷角往前一送。
光流缠上来，顺着雷角爬进我的手臂。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控制台的位置，看到了玄霄子的脸，也看到了那个进度条——七十八。
还差一点。
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回头看了眼守卫军团。
它们动了。
齐刷刷转身，枪尖对准裂口，步伐一致地往前走。蓝眼的光映在地上，像一条河。
巨掌忽然下压。
黑袍人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冰上。护盾裂开一道大缝，红光从里面漏出来。
“快！”他吼。
我抬脚，踏进光流。
身体被拉进去的瞬间，听见谢清歌吹出邻一个音。
低，短，却像刀划过铁。
守卫军团的脚步一顿。
然后，齐齐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