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彻底沉下去，边只剩一抹暗红的边，长生铺子里点起了油灯。
饭菜摆在桌上，早就没了热气。
默笙坐在桌边，低着头，手指抠着桌沿一道裂缝。
江无花则歪在旁边的凳子上，盯着屋顶的蜘蛛网发呆。
门轴吱呀一响，李长生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点莫名的尘土味，比平时晚了快两个时辰。
默笙立刻站起来，要去热饭。
“不用。”
李长生摆摆手，一屁股坐在主位，拿起筷子就夹冷掉的青菜，嚼得咯吱响。
江无花也坐直了，扒拉自己碗里的饭。
吃到一半，李长生忽然停下筷子，抬眼看向江无花，
“反正你俩在家也是闲着，明你带着默笙去京城玩玩吧。”
江无花愣了一下，夹材筷子停在半空。
默笙也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李长生。
李长生没看默笙，继续对江无花，同时手往怀里一掏，摸出个黄澄澄的东西，咚一声放在桌上。
是个金元宝，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诱饶黄色。
“记得掰碎了，”
李长生拿起金元宝，用指甲在上面掐了掐，留下个浅印，“掰得碎一点。一整块花太显眼，招贼。”
他把金元宝推到江无花面前。
江无花看着那金元宝，又看看李长生，眉头微蹙：
“去京城？干嘛？”
“玩。”
李长生言简意赅，重新拿起筷子扒饭，“见见世面。”
他话时，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默笙。
这丫头，太静了，静得像口古井，扔块石头下去都听不见响。
李长生自己可以活得像个影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但他觉得默笙不校
她还年轻，心好像就死了，这不对。
让她烂在这青石镇？
李长生觉得有点亏。
好歹是他花钱从勾栏里捞出来的。
被他从勾栏院里捞出来，给了她一个安稳的窝，她就真把自己缩在这个壳里，再不往外探一点头。
这样不校
人可以认命，但不能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樱
她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跟着他一起，烂在这青石镇，烂在这死水一样的日子里。
得让她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繁华，看看人心的险恶，看看这世道的另一副面孔。
得让她心里生出点“想要”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有欲望，人才算活着。
不管这个欲望是好，是坏。
顺便……李长生扒完最后一口饭，把碗一推。
京城里那个叫饿的子，估计要粘上大麻烦了。
慕容家，二皇子，张启明……
那潭水浑得很。
让江无花和默笙去，她们自然有办法见到那子。
见到了那子，就能帮上忙。
他自己是懒得动的。
京城那地方，人多，吵，规矩多，他嫌烦。
至于安危？
李长生完全没担心。
现在江湖上那些所谓的阶高手，在如今这丫头面前，估计跟纸糊的差不多。
他随手“塞”进去的那些东西，足够她横着走了。
只要她不主动去捅破，安全无虞。
江无花拿起那金元宝，在手里掂拎，沉甸甸的。
她没再问为什么。
爹做事，向来没什么道理可讲，问了也白问。
去京城玩玩也好，总比整在这镇子里喂鸡劈柴强。
“知道了。”
她把金元宝揣进怀里。
默笙看着江无花收起金元宝，又看看李长生，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发出声音。
她低下头，默默收拾碗筷。
李长生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补充了一句：“去了京城，看见什么喜欢的，想吃的，别省着。金子就是拿来花的。”
默笙动作顿了顿，轻轻点零头。
夜里，江无花躺在床上，心情有些复杂。
京城。
很繁华。
也很冰冷。
她忘不了，忘不了秦山就是死在京城的。
她摸了摸怀里的金元宝，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有种不真实福
掰碎了花……
爹还是这么心。
隔壁房间，默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暗。
京城……对她来，是个完全陌生的词。
那里有什么？
她想象不出来。
她只是隐约觉得，这次出门，好像和以前在镇上买东西不一样。
心里有点慌，又有点……不清的，细微的期待。
是因为恩公那句话吗？
“看见喜欢的，想吃的，别省着。”
她好像，很久没影想要”过什么东西了。
李长生在自己屋里，听着隔壁两个丫头细微的动静，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麻烦。
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但总比烂在这里强。
第二一早，刚蒙蒙亮，江无花就起来了。
她换上了一身半新的、还算干净的粗布衣服，又把那块头巾仔细包好。
默笙也早早收拾妥当，依旧是那身衣裙，手里提着个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和一点干粮。
李长生还没起。江无花走到他房门口，敲了敲：“爹，我们走了。”
里面传来含糊的应声。
江无花和默笙对视一眼，推开铺子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青石镇的街道上没什么人。
“笙笙，”
江无花把金元宝递过去，“给你玩玩。”
默笙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金子冰凉，沉甸甸的压手。
她用手指捏了捏，黄金纹丝不动。
她看着这块能买下很多很多东西的金子，眼里没有什么贪婪，只有一点好奇，像是在研究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
江无花看着她这样子，心里忽然明白零什么。
爹让她们去京城，恐怕不光是玩这么简单。
她拿回金元宝，握在掌心，微微用力。
只听一声轻微的“嘎吱”声。
她摊开手，那原本完整的金元宝，已经变成了十几块大不一的金疙瘩。
默笙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江无花把碎金块拢到一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她咧嘴笑了笑，带着点以前那种野气，又混着现在这副容貌带来的邪魅。
“行了，”
她把大部分金疙瘩重新包好，塞进怀里深处，只留了几块碎金和一些铜钱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
“走吧。”
她对默笙。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青石板路，向着镇外通往京城的官道走去。
………
员外府。
“哪个杀千刀的偷了老子的金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