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蛛丝危局
林浩带着护卫，怒气冲冲地踹开了林默院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院子里，林默正蹲在墙角，对着那个破瓦罐蚁巢，手指蘸着稀泥，在地上划拉着谁也看不懂的图案，嘴里还念念有词：“黑打白，不对不对，黄才是大王……” 他头上、身上还沾着几前宴会留下的干涸油渍，混合着新蹭的泥土，看起来更加腌臜蠢笨。
福伯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来势汹汹的林浩，脸上立刻堆起惶恐和讨好：“二、二少爷？您怎么大驾光临这破地方了？快，快请进……” 他手足无措地想找块干净地方让座，可院子里除了一张破石凳，别无他物。
林浩嫌恶地皱紧眉头，用手帕捂住鼻子，仿佛这里的空气都带着傻气。他根本没理会福伯，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林默全身，最后定格在他那张糊满污迹、眼神空洞的脸上。
“林默！”林浩厉声喝道，试图从那双呆滞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林默被这声大喝吓得一哆嗦，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林浩，脸上露出标志性的傻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二……二哥？糖……有糖吃吗？” 他伸出脏兮兮的手，就要往林浩华贵的衣袍上蹭。
“滚开！”林浩厌恶地后退一步，让护卫挡住林默。他死死盯着林默，放缓语速，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昨晚上，丑时左右，你在哪里？”
“昨……昨晚上？”林默歪着脑袋，努力思考的样子显得无比费力，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一点他都浑然不觉，“晚上……睡觉觉啊……福伯，黑了，傻子……傻子也要睡觉觉……”
福伯连忙上前，赔着笑脸：“二少爷，三少爷他晚上从来不出门的，老奴看得紧着呢。一黑他就睡，打雷都吵不醒。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林浩冷笑一声，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林默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几乎脸贴着脸，压低声音，带着威胁，“别跟我装傻！鬼市那个穿灰衣服、一身鱼腥味的子，是不是你？！”
林默似乎被他的凶狠吓傻了，眼睛瞪得老大，身体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不出，只会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福伯吓得魂飞魄散，跪地磕头：“二少爷！使不得啊！三少爷他经不起吓啊！您的什么鬼市，什么鱼腥味，三少爷他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啊！他连府门朝哪边开都快不认得了啊！”
林浩盯着林默那双近在咫尺、只有纯粹恐惧和茫然的眼睛，心中的怀疑开始动摇。这傻子身上的味道虽然难闻，但只是汗臭和霉味，并没有明显的鱼腥。而且这反应，这眼神……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昨晚码头光线太暗，或许只是个身形相似的穷子？
他不甘心，猛地松开手。林默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像个被抢了糖果的三岁孩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闭嘴！”林浩烦躁地呵斥。他环视这个家徒四壁、破败不堪的院，再看看地上这个哭得毫无形象可言的“三弟”，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自己真是气糊涂了，居然会怀疑这个废物有能力去鬼市，还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哼，看来真是我多心了。”林浩嫌恶地甩了甩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看好这个傻子，别让他到处乱跑，丢我们林家的脸！”
完，他带着护卫，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满地狼藉的脚印和一院子的屈辱。
院门重新关上。福伯赶紧上前扶起还在抽噎的林默，老泪纵横：“少爷，您受苦了……”
林默的哭声渐渐止住，他推开福伯的手，自己默默爬起来，走到水缸边，用冷水泼在脸上，冲掉眼泪和鼻涕。当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哪还有半分傻气？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冰冷的余悸。
刚才，千钧一发。林浩的直觉很准，差一点就被他看穿。幸好，这身“傻子”的皮，他穿了八年，已经深入骨髓。
“他起疑心了。”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虽然暂时糊弄过去，但他不会轻易放下。”
福伯担忧道：“那怎么办？二少爷要是盯上我们……”
“所以，要让他更忙一点。”林默走到蚁巢边，看着忙碌的蚁群，眼神幽深，“忙到……没空再来理会一个‘傻子’。”
他需要加快速度了。林浩就像一条嗅到气味的猎犬，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