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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爷攥着那两锭还带着李辰手心温度的银元宝,沉甸甸的,心里头那股子别扭和被人压了一头的憋屈,很快就被更实在的喜悦给冲淡了。

掂拎银子,嘴角咧开,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走!”

他招呼两个打手,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爷,不去追那王老栓和他闺女了?”一个打手问。

“追个屁!十两银子买的货,二十两银子卖出去,转手就赚了十两!还有这多出来的十两……嘿嘿,老子办事的钱是楼里出的,这多出来的,自然归老子!那傻了吧唧的外乡佬,怕是钱多得没处花,充大爷呢!”

领着打手,三拐两拐,来到一条更僻静、也更腌臜的巷子。

巷子尽头,挂着一块不起眼、油污麻花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刘记牙斜四个字。

这里,才是临河镇人口买卖最直接、最肮脏的所在。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汗臭、霉味和廉价脂粉的怪味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女,像牲口一样被麻绳拴在墙边的木桩上,眼神空洞麻木。

柜台后面,一个尖嘴猴腮、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男人正就着一碟咸菜喝着酒,见苟爷进来,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哎哟!苟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三子,给苟爷上茶!”

“茶就免了。”

苟爷大喇喇地在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坐下,把两锭银子往柜台上一拍,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老刘,给爷瞅瞅,有没有水灵点的新货?翠红楼急缺使唤丫头!”

那刘掌柜眼睛立刻被银子吸住了,搓着手,绿豆眼滴溜溜转:“有!有!刚送来一批,都是从北边逃荒过来的,绝对新鲜!三子,把后头那几个丫头带出来给苟爷瞧瞧!”

不多时,一个獐头鼠目的伙计领着三四个年纪在十一二岁到十五六岁不等的女孩走了出来。

女孩们个个面有菜色,眼神惊恐,身上穿着破烂不堪、勉强遮体的单衣,在昏暗的光线下瑟瑟发抖。

苟爷像挑牲口一样挨个打量,捏捏下巴,抬抬胳膊。

最后,目光落在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四岁、虽然同样瘦弱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清秀、皮肤也比其他人稍白净些的女孩身上。

“这个,什么价?”苟爷指着那女孩。

刘掌柜凑过来,压低声音:“苟爷好眼力!这丫头叫荷,家里原是北边地主,遭了兵灾逃出来的,爹娘都死在路上了,就剩她一个。读过两书,识几个字,性子还算温顺。就是……刚来,还有点拧巴。您要的话,这个数。”他伸出八根手指。

“八两?老刘,你抢钱啊?”

苟爷眼睛一瞪,“这年景,八两银子够买两头猪了!五两!”

“哎哟我的苟爷!您看看这身段,这脸蛋子,养养绝对是个美人胚子!送去翠红楼,调教好了,那可是摇钱树!八两,真不能再少了!您也知道,这年头弄个‘好货’不容易……”

最终,以七两五钱银子成交。

苟爷付了钱,刘掌柜麻利地写下一张简单的卖身契,让那叫荷的女孩按了手印。

荷自始至终低着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当听到“翠红楼”三个字时,她抬起头,原本麻木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不……我不去!我不去那种地方!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别送我去妓院!”

荷噗通一声跪下了,泪如雨下,声音凄厉。

刘掌柜脸色一沉,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扇在荷脸上:“闭嘴!签了契,拿了钱,你就是苟爷的人!去不去由得你?再哭嚎,老子打断你的腿!”

荷被打得歪倒在地,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却依旧死死咬着嘴唇,用仇恨又绝望的眼神瞪着眼前这些人。

苟爷不耐烦地挥挥手:“跟她废什么话!老刘,拿条链子来,套上带走!”

刘掌柜连忙从柜台下拿出一条结实的牛皮项圈,连着一条拇指粗的皮绳,不由分就套在了荷纤细的脖子上,锁扣“咔哒”一声扣紧,然后把皮绳的另一头塞到苟爷手里。

“得嘞!苟爷您牵好!这丫头就交给您了!”刘掌柜点头哈腰。

苟爷牵着皮绳,像牵牲口一样把荷从地上拽起来。

荷踉跄着,脖子被勒得生疼,却不再哭喊,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眼神灰败下去,仿佛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走出牙行,重新回到稍微明亮点的巷子里。

苟爷看着手里牵着的“新货”,又掂拎怀里多出来的十二两多银子(二十两赎金减去七两五钱买人钱,还赚了十二两五钱,外加楼里给的十两办事经费也省下了),心里那叫一个美。

那个外乡傻子,怕是还以为自己做了多大善事呢!

呸!这下卖儿卖女的多了去了,每都有,你能救得过来?

女人嘛,弄回去,饿上几,鞭子抽几顿,什么棱角都磨平了。

翠红楼里那些现在温顺听话的姑娘,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爷,咱这就回翠红楼?”一个打手问。

苟爷正要点头,另一个脸上有道疤的打手凑近了,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贪婪和凶光:“爷,那外乡拉…随身就能掏出二十两银子眼都不眨,还带着护卫,身上肯定还有更多油水!您看他那气度,不像一般行商,倒像是……家里有矿的!反正咱们已经知道他住悦来客栈,这临河镇是咱们的地盘,晚上……”

苟爷脚步一顿,眯起了眼睛。

是啊,那外乡佬摆明了是头肥羊。

赎个乡下丫头就花二十两,身上带的钱恐怕不下百两!

还有他那两个护卫看着精悍,不定身上也有值钱家伙。

这年头,外乡客商死在路上、被劫了财货的事还少吗?只要做得干净……

他摸了摸怀里冰凉的银元宝,又看了看手里牵着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荷,一个更恶毒、更贪婪的念头滋生出来。

“先不回翠红楼。”苟爷眼中凶光闪烁,“去城西找疤脸刘,还有独眼龙他们。就,有笔大买卖,晚上做。做完,银子大家分!”

“好嘞!”刀疤脸打手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夜色,如同一张巨大的黑幕,缓缓笼罩了临河镇。

悦来客栈的灯火在黑暗中显得孤零零的。

街道上渐渐冷清,只有更夫拖长流子的梆子声偶尔响起。

苟爷一行人消失在昏暗的巷弄深处,去汇合那些在黑暗中讨生活、手上沾满血腥的“朋友”。

空气中,仿佛已经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而在悦来客栈二楼的上房里,李辰并未入睡。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棂。

残狗如同真正的影子,静立在房门内侧的阴影里,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外面一切细微的声响。

“东家,客栈周围,多了些不该有的‘眼睛’。”残狗的声音低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李辰耳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