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
昏暗幽闭的地下陵寝中,落下了一股沙线。
起初,沙线还很细,就像是沙漏里计算时间的漏沙。
渐渐的,沙线变得越来越粗,从手臂的粗细,变成了一条沙瀑。
“轰!”
沙土落下的地方,坍塌出了一个井口大的洞。
乳白色的蛴螬虫像喷泉一般,从洞口源源不绝的喷了出来。
虫子落到地面上,立刻像是漾开的涟漪,扭动着身子爬走了。
未几,游远志、百工和货郎子灰头土脸的从洞里面爬了出来。
百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洞外的新鲜空气,一副憋气憋到了极致的样子。
“老大,你的虫子打洞打得再慢一点,哥几个就要交待在土里了。”
游远志嘿嘿笑笑,抬眼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落进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地下陵寝里。
陵墓的四角立着四盏昏黄的长明灯。
墙壁上画着讲述墓主人生前事迹的壁画。
陵墓的中央留有一处空地,看样子是放置棺材的。
但是此刻,墓主人还没有下葬,棺材还没有归位。
游远志走到一面墙壁前,借着长明灯的光,查看墙上的壁画。
壁画的主人是一个极美、极美的女人。
女人一生一共嫁了两次。
一次是嫁给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国王。
一次是嫁给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大臣。
女人嫁给老国王的时候,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改嫁给年轻大臣时已是三十五六岁的成熟妇人了。
她和前夫生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是长身玉立的少年人了。
后来,这两个儿子一个人成为了周王,另一个死在了一场刺杀郑
这个女人和她的二婚丈夫又生了一个儿子。
这个人就是——
“姬长柳?“百工一嗓子嗷了出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意思这里是姬长柳他妈的坟?”
“应该是了。“
货郎子心细致的掸去了身上的尘土,把头上的簪花重新戴正了。
百工端详着壁画,由衷的感叹:“想不到姬长柳的家庭关系这么复杂!还有,我们为什么会被活埋在他妈的坟里?”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一个时辰前,云梦泽的暗探是要让游远志、百工和货郎子给什么人陪葬,蒙上他们的眼睛,把他们带到了一处荒郊野外,挖了个坑,活埋了。
三个人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的入了土。
等到暗探离开,游远志才发动“虫镌”,放出了一堆会吃土的蛴螬虫,挖通了一条地下洞穴。
三个人爬出洞穴,来到了眼前的墓穴。
墓穴被一扇青铜大门封死了。
门后面不时有金属工具敲打石头的声音传来,似是有工匠在门那边卖力的干活。
游远志取下了腰间悬挂的酒囊。
囊里养着能吞噬金属的昆吾虫。
游远志将囊中的酒倒了一些在青铜门上。
不久,青铜门就被酒里的虫子吃出了一个鹌鹑蛋大的破洞。
游远志将眼睛贴在洞上,朝门那边看去。
门后是一间面积广大的石室。
无数的工匠在石室的墙壁、地面和花板上凿刻着符文。
游远志他们听见的敲打声,便是来源于此。
他们要找的舞鹤队也在室内。
舞鹤师们一边替纸鹤点睛画羽,一边闲聊。
一个壮年的舞鹤师:“我家那丫头每年生辰都会吵着嚷着让我给她扎纸鹤。我这次出门前,一口气给她扎了十几只纸鹤。足够陪她到及笄,嫁人了。我是没有办法陪她到那一了。希望这些纸鹤能代替我,陪伴她。哎……这么着,我还真是想那丫头了。”
另一个少年舞鹤师动情道:“我也想我娘了。想我的弟弟妹妹了。家里太穷,吃不起饭,我才来当了这个送命的舞鹤师。掌梦司的大人答应过我,在我殉葬后,会给我的家人一大笔钱。足够他们生活了。师傅,你呢?你们凿完墓穴上的壁画也出不去了?”
少年人问一个凿壁的工匠。
工匠回答:“自古以来,替王家修筑陵寝的工匠。有谁是有来又有回的?匠人一直都生活社会的最底层。我们是权贵手里的工具。他们把我们榨干用尽,就会把我们丢了。”
游远志一惊。听这帮饶对话,他们在姬旦的母亲下葬后,会作为人牲殉葬?!
百工见游远志铁青着脸色,好奇的问:“大哥,你看见什么了?”
游远志把他看见和听见的事情了一遍。
百工惊道:“姬长柳家这么凶残的吗?我看姬长柳的样子,温文儒雅的,不像是这种人啊!难道他是装的?”
货郎子没有参与同伴们的对话,代替游远志,从青铜门上的洞口,往外探看。
看着看着,货郎子的脸色突然大变。
“外面墙壁上刻的花纹不对劲啊!好像是我们梦里的法阵!”
游远志和百工听他这么,皆是一愣。
他们把注意力放在了舞鹤师和工匠的身上,没有注意到工匠们在刻的花纹。
此刻听货郎子提醒,他们再一检查,果然如此。
游远志面色严峻的:“如果我没有看错,外面墙上刻的是《六梦法典》明令禁止的召唤梦魇的邪阵!”
百工也是铁青了脸色。
“大哥,你没看错。就是这种阵法!”
货郎子:“我有种预感,姬长柳母亲的葬礼上会出大事。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把这些消息告诉给尹队长和林队长。”
百工:“出去不难。哥几个杀出去,把外面那帮人干掉就行了。可他们……哎……我他娘的,是不是圣父啊?我竟然想救他们!”
货郎子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也不是不可以。大哥,把你的酒囊给我用用。”
游远志把酒囊抛给了货郎子。
货郎子将囊里的酒全部倒在了青铜门上。
酒里的昆吾虫“吭哧吭哧”的在青铜门上啃出一个巨洞。
门外石室里的人看见青铜门凭空破开,吓得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盯住了青铜门。
货郎子从容不迫的从门后面走了出来。
墓室里的长明灯自他的背后投出了朦胧又神秘的光。
货郎子在光芒的映衬下,形象高大得有如仙神。
“我乃华胥噩梦神!我在梦中听到尔等的呓语!尔等心有牵挂,不想枉死!我不忍尔等含冤而死,遂于现世中显灵,助尔等逃出生,重获新生!”
石室里的人谁也没动,怔愣的立在原地,好像呆傻了。
百工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低声对货郎子:“二哥,角色扮演我们之前玩过了。不歇—”
话音未落,舞鹤师和工匠纷纷丢下手中的东西,“哐哐哐”在货郎子的面前跪了下来。
“显灵了!噩梦神大人显灵了!”
“我们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百工眼珠子都看直了。
“角色扮演,又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