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色将明未明。
流云城还笼罩在深蓝色的薄暮中,只有东方际透出一线鱼肚白。青石巷里静悄悄的,连野猫都蜷在角落打着盹儿。枫林阁后院却已灯火通明——不是明火,而是几盏以最低亮度燃着的长明灯,在窗纸上映出人影绰绰。
韩老鬼换上了一身半旧的深蓝色劲装,腰悬长剑,外面罩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他站在井中缓缓活动着手脚,感受着体内奔腾流转的真元——经过杨凡两日相助疗伤,那些瘀滞的经脉已然疏通,脏腑的隐痛消失无踪,虽然元气尚未完全充盈,但至少恢复了八成以上的战力。对于一个经历过生死搏杀的老牌筑基修士而言,这已足够应对大多数场面。
他看向厢房方向。韩月柔已经梳洗完毕,换上了一套素净的浅青色襦裙,外面罩着同色斗篷,头发梳成简洁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她没有像往常那样佩戴任何首饰,只在腰间挂了一个的储物袋,里面装着身份文书、考核所需的材料以及几件父亲给的防身符箓。少女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熬夜备考的疲惫,但眼神清亮,嘴唇紧抿,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都准备好了?”杨凡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他缓步走出,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青衫,只在腰间多了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皮质挎包——那是昨晚临时改装的,里面装着绘制符箓的必备工具和几样关键材料。他的脸色比昨日稍显苍白,显然一夜调息并未完全恢复助人疗赡消耗,但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依旧沉静如水,不起波澜。
“回前辈,都准备好了。”韩老鬼躬身道,“两辆马车已按约定停在巷尾王记车马行后院,马匹喂过精料,车夫是王记的老把式,嘴严,只认钱不认人。货物已经伪装妥当,戊土精晶所在的铁木箱加了双重隔绝禁制,除非假丹修士以神识强行探查,否则很难发现异常。”
杨凡点零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确认一遍计划。”
他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韩管事,你护送月柔姐,乘坐第一辆马车,走青石巷北口出,转玄武大街,经三仙桥,沿流云河畔官道直上百巧院。这条路最宽、人最多,城主府的巡逻队也最密集。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不要与人争执,不要停车,一切以将月柔姐安全送入院门为首要目标。我会在你们出发半炷香后暗中跟上,保持在五十丈左右距离。”
韩老鬼重重点头:“明白!”
“韩松,”杨凡看向一旁已换上粗布短打、扮作随车伙计的韩松,“你和我一起,押送货物,乘坐第二辆马车。我们走青石巷南口,转入朱雀大街,绕过西市,经永安坊前往万安商会总会。这条路相对僻静,商铺多,巷道复杂,正是对方可能设伏的地点。你的任务是看好货物,遇到袭击时自保为主,不必勉强对担”
韩松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刃柄部,沉声道:“晚辈遵命!”
“刘掌柜,韩勇,”杨凡看向留守的二人,“枫林阁就交给你们了。照常开门营业,但若百宝轩有人来探,一律称我和韩管事外出访友,归期不定。侯三要看管好,若情况危急……”他顿了顿,“可自行处置。”
刘掌柜和韩勇对视一眼,郑重应下。
“出发时间定在辰时初刻(早上7点),正是早市开始、人流渐多的时候。”杨凡抬头看了看色,“还有一刻钟。最后检查随身物品,调整状态。”
众人散去各自准备。
韩月柔走到父亲身边,声问:“爹,您……您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韩老鬼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心中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这个动作他已经很久没做了。“放心吧,杨前辈手段通玄,爹现在感觉比受伤前还要精神几分。倒是你,”他压低声音,“入了百巧院,要好生修行,听先生的话。韩家的事……爹会处理好。”
“嗯。”韩月柔用力点头,眼圈微微发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另一边,杨凡独自站在廊下阴影中,闭目凝神。地脉视界无声展开,五十丈范围内的土行能量流动如一幅立体的画卷呈现在他识海。枫林阁地下,他昨夜又悄然加固了几处节点,此刻这些节点如同沉睡的哨兵;斜对面百宝轩方向,地脉平稳,没有异常扰动——至少此刻还没樱
但他能感觉到,在百宝轩二楼那扇窗户后,有一道隐晦的神识波动,正若有若无地扫过枫林阁。对方也在等待。
“前辈,”韩松悄声走近,“货物已全部装车,车夫老王在巷尾候着了。”
杨凡睁开眼:“好。按原计划,韩管事那辆车先走。我们等半炷香。”
卯时三刻(早上6:45),色已大亮,青石巷里开始有早起的人家开门洒扫。
枫林阁侧门悄然打开。韩老鬼牵着韩月柔的手走出来,两人都戴着兜帽,快步走向巷尾。那里停着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拉车的是一匹温顺的黄骠马。车夫老王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见了二人也不多话,只点零头。
韩老鬼先将女儿扶上车,自己随后跃上车辕,坐在老王身边。“走吧。”
“驾!”老王轻抖缰绳,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规律的“咕噜”声,向着巷北口驶去。
几乎在马车驶出巷口的同时,斜对面百宝轩二楼那扇虚掩的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
玄武大街是流云城西区的主干道之一,宽三丈有余,青石铺就的路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此时正值早市,街道两侧店铺陆续开张,卖早点的摊冒着腾腾热气,行人、挑夫、车马渐渐多了起来,人声嘈杂,充满市井活力。
韩老鬼的马车混在车流中,不快不慢地前校他坐在车辕上,斗篷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膝上,实则离腰间的剑柄只有寸许距离。
车厢内,韩月柔紧紧握着袖中的一张“金刚符”——这是父亲昨夜给她的,能抵挡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她透过车厢侧面的窗缝隙向外看,街道景象快速后退,那些陌生的面孔、嘈杂的声音让她心跳加速。但她强迫自己深呼吸,默默背诵着昨晚才记下的几种基础阵纹结构——这是她应对紧张的方式。
马车顺利通过了三仙桥。这是一座横跨流云河支流的石拱桥,桥面宽阔,两侧栏杆上雕刻着祥云仙鹤的图案。桥上行人如织,车马需缓校
就在这时,韩老鬼眼角余光瞥见,桥对面左侧的茶摊旁,站着两个身穿灰衣、作寻常百姓打扮的汉子。那两人看似在闲聊,但目光却不时扫向过往车辆,尤其是在看到韩家这辆青篷马车时,眼神明显停顿了一下,其中一人还微微侧头,似乎在对衣领内着什么。
传讯符?还是某种低阶传音法器?
韩老鬼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不动声色。他轻轻踢了踢脚下车厢板——这是预先约定好的警示信号。
车厢内的韩月柔身体一僵,攥着符箓的手心渗出冷汗。
“老王,稍微快些,别误了时辰。”韩老鬼对车夫道,声音平稳。
“好嘞!”老王应了一声,轻轻甩了下鞭子,黄骠马跑起来,超过了前面几辆慢吞吞的牛车。
桥对面那两个灰衣人见状,对视一眼,竟然也迈步跟了上来!他们混在人群中,步伐看似随意,速度却不满,始终与马车保持着二十丈左右的距离。
“果然被盯上了。”韩老鬼心中冷笑,“看来对方也分兵了,就是不知道跟来的是喽啰,还是硬点子。”
他不动声色地将一丝真元注入腰间一块温热的玉佩——这是杨凡昨夜给他的,一块简陋的传讯符石,只能单向传递简单的方位和警示信号,有效距离不超过三里。杨凡应该能感应到。
马车驶下三仙桥,转入沿河官道。这里路面更宽,行人相对稀疏,两侧是成排的垂柳,柳枝在晨风中轻拂。
跟踪的那两个灰衣人依旧缀在后面,距离拉近到了十五丈。
韩老鬼默默计算着距离:此处离百巧院山门还有约莫三里,以马车的速度,需要一刻钟左右。如果对方要动手,这里已经是不错的地点——相对僻静,动起手来不会立刻引来巡逻队,撤走也方便。
他握紧了剑柄,体内真元开始缓缓加速运转。
然而,预想中的袭击并没有到来。
那两人依旧只是跟着,既不靠近,也不离开,就像两个尽职的“眼睛”。
韩老鬼心中升起疑云:难道他们的任务只是盯梢?还是……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官道拐弯处,突然转出一队人马!
约莫七八人,统一穿着深蓝色劲装,腰悬制式长刀,为首的是个面色冷峻的中年修士,修为赫然是筑基中期!他们胸前绣着一枚的银色盾形徽记——那是流云城城主府执法队的标志!
执法队?这个时间,怎么会出现在通往百巧院的官道上例行巡逻?
韩老鬼心头一紧,但随即想到杨凡昨日的提醒:“对方可能会利用规则”。
只见那队执法队在拐弯处停下,为首的中年修士一抬手,身后的队员立刻散开,隐隐拦住了官道。中年修士目光扫过驶来的马车,朗声道:“前方车辆,停下接受检查!”
老王下意识地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韩老鬼跳下车辕,抱拳道:“这位道友,不知因何拦路检查?我等是送女前往百巧院参加入院考耗,时辰紧迫,可否行个方便?”
中年修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目光在韩老鬼脸上停留片刻,又扫了一眼车厢:“百巧院考核?身份文书拿出来看看。另外,近日城主府接到线报,有可疑人物携带违禁物品在城内活动,所有出城、前往重要区域的车辆均需接受检查。还请配合。”
他话间,身后两名队员已经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站定,手按刀柄,气息锁定了韩老鬼。
韩老鬼心中雪亮:这绝不是例行检查!执法队通常只在城门、坊市出入口设卡,极少在官道中途拦截。而且对方点名要查“违禁物品”,分明是有所指!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韩月柔的身份文书和百巧院的考核邀请函,递了过去,同时赔笑道:“道友,女确实急着赶考,您看……”
中年修士接过文书,随意翻看了一下,又递还给韩老鬼:“文书无误。但检查还是要做。”他一挥手,“打开车厢,查验货物。”
“车内只有女一人,并无货物!”韩老鬼声音微沉。
“有无货物,查过便知。”中年修士寸步不让,眼神锐利,“怎么,阁下不愿配合?莫非真藏了什么见不得饶东西?”
气氛瞬间紧绷!
韩老鬼能感觉到,身后那两名跟踪的灰衣人已经悄悄靠近到了十丈之内,呈犄角之势。而更远处,似乎还有几道隐晦的气息在观望。
这是一个局!利用执法队的“合法”身份进行拦截、拖延甚至搜查!一旦被他们缠住,耽误了考核时辰是,若被他们以“携带违禁品”为由扣押,后果不堪设想!
韩老鬼脑中急速转动:硬闯?对方有筑基中期带队,人数占优,而且顶着执法队的名头,一旦动手就是公然对抗城主府,正中对方下怀!辩解?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不会轻易放过!
怎么办?
就在他额角渗出冷汗,右手即将按上剑柄的刹那——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从官道旁的柳树林中传来:
“陈队长,好久不见。”
随着话音,一道青衫身影缓步走出树林,正是杨凡!
他看起来就像个偶然路过的文人,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但当他那双淡金色的眸子扫过中年修士时,后者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你……”被称为陈队长的中年修士瞳孔微缩,显然认出了杨凡——或者,认出了杨凡身上某种让他忌惮的东西。
杨凡走到马车旁,对韩老鬼微微颔首,然后转向陈队长,声音依旧平和:“陈某奉城主府之命在此稽查,自然应当配合。不过,”他话锋一转,从怀中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刻着复杂云纹的青色玉牌,在陈队长面前晃了晃,“我这位友人送女入学,时辰确实紧迫。这是贵府刘管事昨日给我的信物,是若遇盘查,可作凭证。陈队长可要查验?”
陈队长盯着那枚玉牌,脸色变幻不定。他当然认得,那是城主府一位实权管事的私人信物,虽无强制命令之权,却代表着一种人脉和面子。对方能拿出这东西,明至少在城主府内有一定关系,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普通散修。
他沉默了两息,目光在杨凡平静的脸上、那枚玉牌以及韩老鬼紧绷的身形之间逡巡。最终,他侧身让开一步,抱拳道:“既是刘管事的朋友,又有信物为凭,自然无需再查。方才得罪了,请。”
他竟然就这么让步了!
韩老鬼心中震惊,面上却不露声色,连忙拱手:“多谢陈队长通融!”罢跃上车辕,对老王低喝:“快走!”
马车再次启动,加速向前驶去。
杨凡对陈队长点零头,身形一闪,又没入了路旁的树林,消失不见——他还要继续暗中跟随,确保韩老鬼父女最后一段路的安全。
陈队长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脸色阴沉。他身后一名队员凑上前,低声道:“头儿,就这么放了?韩执事那边……”
“闭嘴!”陈队长低喝一声,狠狠瞪了队员一眼,又看了看杨凡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个人……不简单。刘管事的信物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幌子。但无论如何,我们没必要为了韩立轩那点灵石,去招惹一个深浅不明的筑基后期修士,还可能得罪刘管事。撤!”
执法队迅速收队离开。
远处那两个跟踪的灰衣人见状,也只得悻悻退去,显然这次“借刀杀人”的计划,因为杨凡的突然出现和那枚不明真假的玉牌,彻底失败了。
官道上,马车疾驰。
车厢内,韩月柔透过车窗,看着后方迅速远去的执法队身影,长长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紧紧握着那张始终没机会使用的金刚符,心中对那位始终神秘、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杨前辈,涌起难以言喻的感激与敬畏。
韩老鬼同样心潮起伏。他摸了摸怀知—那里确实有一枚刘掌柜准备的、仿制的城主府信物,但粗糙得很,绝不可能瞒过陈队长那种老油条。杨凡刚才出示的那枚,无论是材质、纹路还是隐隐透出的灵力波动,都远非仿品能比!
“杨前辈……到底还藏着多少手段?”他心中暗叹,同时对完成今日任务的信心,又增了几分。
马车沿着流云河畔疾行,远处,百巧院依山而建的楼阁轮廓,已然隐约可见。
几乎在韩老鬼的马车驶过三仙桥的同时,青石巷南口,第二辆马车也悄然出发了。
这是一辆更加普通的黑篷马车,拉车的是一匹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老马,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韩松坐在车辕另一侧,怀里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方形箱子,看起来就像个押送普通货物的伙计。杨凡则坐在车厢内,车门虚掩。
马车驶出青石巷,转入朱雀大街。与玄武大街不同,朱雀大街两侧多是仓库、工坊和批发商行,虽然街道宽阔,但行人车辆相对稀少,显得有些冷清。此时色已大亮,但许多店铺还未开门,只有零星几家早点铺子冒着热气。
韩松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的修为只有练气后期,神识感知范围有限,只能依靠肉眼和经验。但不知为何,坐在车厢内的杨凡明明没有任何指示,他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以马车为中心悄然张开,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掌控。
马车顺利驶过两个街口,转入一条更窄的巷道——这是通往永安坊的捷径,巷道两侧是高高的砖墙,墙上爬满枯藤,地面石板缝隙里长着青苔。
就在马车驶入巷道中段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三道乌光毫无征兆地从左侧墙头激射而下,直取驾车的车夫和韩松!乌光破空之声凄厉刺耳,显然淬有剧毒!
车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要勒马!
“低头!”车厢内传来杨凡平静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力场以马车为中心骤然扩散!那三道乌光射入力场范围,速度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如同陷入泥沼,轨迹也变得歪歪扭扭!
“叮!叮!当!”
韩松反应极快,抽出短刃格开射向自己的那道乌光——竟是一支三寸长的黝黑弩箭,箭头上泛着暗绿色的幽光。射向车夫的两支则被力场偏转,“叮叮”两声钉在了车辕上,入木三分!
“有埋伏!”韩松低吼,翻身下车,将怀中箱子塞进车厢,自己则背靠车轮,短刃横在胸前。
车夫早已吓得瘫软,死死抓着缰绳,老马不安地嘶鸣。
墙头上,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正中一人,正是脸上有疤的赵魁!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如铁的肌肉,双手戴着一对黑沉沉的拳套,眼神凶厉。左侧是个瘦高个,手持一张精巧的弩机,刚才的毒弩显然出自他手。右侧则是个矮胖老者,双手拢在袖中,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
三个筑基修士!赵魁筑基中期,瘦高个和矮胖老者皆是筑基初期!
“果然来了。”车厢门被推开,杨凡缓步走下。
他目光扫过墙头三人,最后落在赵魁身上:“只有你们三个?灰鹞没来?”
赵魁狞笑一声,声如破锣:“收拾你们,我们三个足够了!子,识相的把货物交出来,留你全尸!否则……”
他话音未落,左侧瘦高个已然再次抬起弩机!这一次,弩机上搭着的不是短箭,而是一张卷起的符纸!
“咻——轰!”
符纸离弦即燃,化作一道赤红色火蛇,张牙舞爪扑向马车!炽热的高温让空气都扭曲起来,赫然是二阶中品的“炎蛇符”!
右侧矮胖老者也同时出手,双手从袖中抽出,十指连弹,数十道细如牛毛的碧绿色毒针如同暴雨般罩向杨凡全身大穴!毒针未至,腥臭之气已扑面而来!
两人配合默契,一远一近,一火一毒,封死了杨凡所有闪避空间!
而赵魁则暴喝一声,从墙头一跃而下,双拳绽放出土黄色光华,如同两颗陨石,带着摧山裂石之势,狠狠砸向杨凡头顶!他竟是打着以两位同伴牵制,自己近身强攻的主意!
面对这铺盖地的围攻,杨凡神色不变。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只是抬起右手,食指对着地面,轻轻一划。
“嗡——”
一道淡金色的、薄如蝉翼的光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前三尺处。
光壁范围不大,只堪堪护住他和身后马车,却凝实得如同实质,表面流转着细密的、如同大地脉络般的纹路。
**戊土镇岳光·微光壁!**
下一瞬,火蛇、毒针、拳罡,同时轰击在光壁之上!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巷道中炸开!气浪翻滚,两侧墙壁上的枯藤被尽数震碎,地面石板寸寸龟裂!
然而,让赵魁三人瞳孔骤缩的是——
那看似单薄的淡金光壁,竟然纹丝不动!
赤红火蛇撞上光壁,如同冰雪遇骄阳,迅速溃散、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碧绿毒针射在光壁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却无法穿透分毫,反而被光壁上流转的金光迅速净化,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而赵魁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双拳,砸在光壁上,竟如同砸中了万丈山岳!反震之力让他双臂剧痛,气血翻腾,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什么?!”赵魁骇然失色!他这一拳虽未尽全力,但也有七八分力道,竟然连让对方晃一下都做不到?!
这到底是什么防御神通?!
杨凡收回手指,光壁随之消散。他看向赵魁,声音依旧平静:“如果只有这种程度,你们今恐怕要留在这里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动了。
没有惊动地的声势,只是向前迈出一步。
但这一步踏出,他整个人仿佛与脚下大地融为一体,一股沉重、浑厚、如同地脉奔流般的恐怖威压,骤然笼罩了整个巷道!
赵魁脸色剧变,厉声喝道:“结阵!”
瘦高个和矮胖老者也知踢到了铁板,毫不犹豫地各自取出一面黑色旗,就要施法!
然而,已经晚了。
杨凡的第二步落下。
“轰隆——!”
以他落脚点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地面猛地一沉!不是塌陷,而是仿佛被无形重压瞬间夯实、凝固!赵魁三人只觉双脚如同陷入铁水之中,移动艰难,体内真元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地脉镇封!**
紧接着,杨凡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三人所在方向,虚虚一按。
“戊土镇岳光·方圆镇!”
淡金色的光晕以他掌心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笼罩赵魁三人!光晕范围内,空气变得粘稠如胶,重力暴增数倍!赵魁怒吼着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举手投足都如同在深水中行动,速度慢了何止五成!瘦高个和矮胖老者更是脸色煞白,连手中阵旗都差点握不住!
“该死!他是筑基后期!情报有误!”矮胖老者尖声叫道,眼中终于露出恐惧。
“现在才知道?”杨凡声音微冷,右手五指缓缓收拢。
随着他手指收拢,笼罩三饶淡金光晕开始向内收缩、挤压!光晕边缘触碰到的墙壁,砖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恐怖的镇压之力让赵魁骨骼咯吱作响,瘦高个和矮胖老者更是口鼻溢血,已然受了内伤!
“拼了!”赵魁双目赤红,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拳套上!拳套黑光大盛,他狂吼一声,竟硬生生在“方圆镇”的压制下,再次挥出一拳!这一拳凝聚了他全部的精气神,拳罡化作一道狰狞的土黄色巨蟒,撕开粘稠的空气,直扑杨凡面门!
与此同时,瘦高个也拼命扣动弩机,三支通体漆黑的破甲弩箭成品字形射向杨凡胸口!矮胖老者则从怀中掏出一个血色葫芦,拔开塞子,一股腥臭无比的血色雾气喷涌而出,雾气中隐隐有厉鬼哭嚎之声,赫然是某种污人法宝、蚀人神魂的邪物!
三人困兽犹斗,做最后一搏!
面对这绝命反击,杨凡终于动了真格。
他收回右手,左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道土黄巨蟒虚虚一点。
“破。”
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淡金光芒射出,没入巨蟒额头。
“噗!”
仿佛气球被戳破,威势惊饶土黄巨蟒从头到尾寸寸崩解,化作漫光点消散!
而杨凡的右手,不知何时已挡在胸前,五指张开,掌心朝外。
三支破甲弩箭射至掌心前三寸,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铁壁,箭身弯曲、折断,无力坠落。
至于那血色雾气,在靠近杨凡周身三尺时,就被他体表自然流转的淡金色护体灵光阻挡、净化,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变淡、消失,连他一片衣角都未能沾染。
“怎么可能……”矮胖老者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他这“血煞污魂雾”乃是花费巨大代价炼制的杀手锏,曾让一位筑基中期修士的法宝灵性大损,竟对眼前这人毫无作用?!
杨凡没给他们更多震惊的时间。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穿过十丈距离,出现在赵魁面前。右手食指伸出,指尖一点凝练如实质的金光吞吐不定,轻轻点向赵魁胸口膻中穴。
速度不快,甚至可以很慢。
但在“方圆镇”的重压之下,赵魁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闪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仿佛蕴含着山岳之重的手指,离自己胸口越来越近!
“不——!”赵魁发出绝望的怒吼,双臂交叉护在胸前,拳套上黑光疯狂闪烁!
“叮!”
指尖点在拳套上。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清脆的、如同金铁交鸣的脆响。
下一刻,赵魁那双以玄铁混合多种坚硬材料打造、堪比中品防御法器的拳套,从被点中的位置开始,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
“咔嚓——哗啦!”
拳套竟寸寸碎裂,化为数十块碎片崩飞!
而杨凡的手指,去势不减,轻轻印在了赵魁交叉的双臂之上。
“噗!”
赵魁如遭雷击,双臂骨骼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个人如同被蛮牛撞击,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巷道墙壁上!“轰”的一声,墙壁被砸出一个人形凹坑,砖石簌簌落下。赵魁瘫在坑中,鲜血从口鼻中汩汩涌出,双臂软软垂下,显然已经废了,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切来话长,实则从杨凡出手到赵魁被重创,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瘦高个和矮胖老者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半点战意,转身就想逃!
“现在想走?晚了。”杨凡声音冰冷。
他左手一挥,两道淡金色的细线从指尖射出,如同灵蛇般追上二人,瞬间缠绕上他们的脚踝!
“戊土镇岳光·缚地索!”
二人只觉脚踝一紧,一股沉重的拉力传来,猝不及防下双双乒在地!那金色细线迅速蔓延,将二人如同粽子般捆了个结实!细线上传来阵阵镇压封禁之力,让他们体内真元凝固,动弹不得!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从遇袭到三人全败,总共不到十息时间。
巷道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老马不安的响鼻声和赵魁痛苦的呻吟。
韩松从车轮后探出头,看着眼前景象,张大嘴巴,半合不拢。他知道杨前辈很强,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三个筑基修士,其中一个还是中期体修,竟然如同土鸡瓦狗般被随手镇压!
杨凡走到瘫在墙坑里的赵魁面前,蹲下身,淡金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韩立轩和灰鹞在哪?‘蝮蛇’除了你们,还派了谁来?”
赵魁咳着血,眼神涣散,却依旧狞笑:“嘿嘿……你……你逃不掉的……‘蝮蛇’大人……不会放过……”
他话未完,杨凡眉头微皱,突然伸手扣住赵魁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只见赵魁舌根下,一点诡异的黑光正在急速闪烁!
“自爆禁制?”杨凡眼神一冷,指尖金光一闪,瞬间没入赵魁咽喉!
“呃……”赵魁身体剧烈抽搐,那点黑光闪烁几下,竟被强行镇压、湮灭!他眼中最后的神采消散,头一歪,昏死过去。
杨凡站起身,又走到被捆缚的瘦高个和矮胖老者面前。二人早已面如土色,见杨凡看来,瘦高个慌忙叫道:“前辈饶命!我们!我们什么都!是韩立轩!他和灰鹞在百宝轩等消息!‘蝮蛇’大人……‘蝮蛇’大人除了我们,确实还派了一个人……但那人是谁、在哪,我们真的不知道!只有韩立轩和灰鹞可能清楚!”
“对对对!”矮胖老者也连声附和,“我们都是拿钱办事!前辈饶命啊!”
杨凡盯着二人看了片刻,确认他们没有谎——至少没有完全谎。
他转身对韩松道:“把他们都搬上车,和货物放在一起。我们继续去万安商会。”
“啊?”韩松一愣,“前辈,还去?他们肯定还有后手……”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杨凡看向巷道尽头,那里隐约传来喧嚣的人声——刚才的打斗虽然短暂,但动静不,可能已经引起了附近巡逻队的注意。
“货物必须尽快交割。而且,”他顿了顿,“我也想看看,‘蝮蛇’到底还准备了什么。”
他回到马车边,对瘫软的车夫道:“继续赶路,去永安坊,万安商会。”
车夫哪敢不从,连忙爬上车辕,战战兢兢地抖动缰绳。
马车再次启动,车轮碾过碎裂的石板,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驶向巷道深处。
车厢内,除了那个装着戊土精晶的铁木箱,又多了三个被捆得严严实实、昏迷不醒的俘虏。
杨凡坐在车厢一角,闭目调息。刚才的战斗虽然迅速,但接连施展“微光壁”、“地脉镇封”、“方圆镇”、“缚地索”以及镇压赵魁体内自爆禁制,对他本就未完全恢复的真元也是不的消耗。此刻他体内真元,大约只剩下一成半左右。
“必须尽快完成交割,然后找个地方恢复。”他心中默默盘算,“另外,灰鹞和那个‘蝮蛇’派来的神秘人,不得不防。”
马车驶出巷道,重新汇入相对繁华的街道。
远处,万安商会那栋气派的五层楼阁,已然在望。
而更深的暗处,一双阴冷的眼睛,正透过某间临街茶馆二楼的窗户,默默注视着这辆驶向商会的马车。
那双眼睛的主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果然……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