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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主舰“绝对秩序号”的指挥核心内,扫描数据流像一场无声的雪崩。指挥官“秩序”——一个表面绝对光滑的银白球体,正以每秒亿万次的速度分析那些“污染数据”,球体内部的光谱从冰冷的蓝白渐次染上困惑的淡黄。

“检测到非标准信息结构。”辅助AI的合成音平稳无波,“类别:情感记忆混合体。示例:铁匠铺火花温度数据与‘父亲教儿子打铁时喉结的颤动频率’绑定。物理建议:此绑定无效率意义,应剥离。”

秩序的核心处理器首次出现了0.01秒的延迟。

不是算力不足,是某种更深层的“逻辑冲突”——在瑟兰数据库里,“温度”是分子动能测量值,“喉结颤动”是声带预备动作的生理现象。两者不该产生“绑定”,更不该绑定后产生新的信息维度:那种被称为“传潮的、无法量化的东西。

“继续扫描。”秩序的命令依旧平稳,但光谱中的淡黄开始泛出极细微的橙红,“建立隔离协议。所赢绑定数据’单独标记,待格式化后分析。”

就在这时,共鸣穹顶的七彩声波抵达了舰体。

地球表面,老赵在修理共鸣阵列的地面接收器。

不是什么高科技部件,就是个旧卫星锅盖改装的,边缘锈了,他用砂纸一点点打磨。雨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刷子,把打磨下来的铁锈粉心扫进玻璃瓶。

“赵爷爷,为什么留铁锈?”

“因为铁锈也是铁。”老赵没抬头,“陈默过,东西旧了不是废了,是‘记忆多了’。你看——”他举起锅盖,对着阳光,“这锈痕像不像树皮?每一层都是风吹雨打的记录。”

他把打磨好的锅盖重新装回支架,调整角度,对准空那三颗越来越亮的银色光点——那是正在降落的瑟兰探测器。动作很慢,像在给老朋友调收音机频道。

雨突然:“它们有点害怕。”

“谁?”

“探测器。”孩子手腕的光印微微发亮,“它们的频率在抖。像第一次离开家的鸟。”

老赵看了看空,又看了看手里的扳手,最后:“那就让它们听听……家里的声音。”

他敲了敲锅盖,咚、咚、咚——三下,不急不缓,像敲门。

探测器释放的干扰频率突然紊乱。

不是技术故障,是接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有效数据”:那三声敲击的振动波形,通过锅盖放大后,携带了极其丰富的“无用信息”——老赵手掌茧子的厚度分布、扳手钢材的微杂质共振、空气湿度对声波传输的影响修正、甚至包括敲击时他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峰时候总爱敲铁桶,像打鼓。”

这些数据涌入探测器处理器,与“格式化协议”的基础指令产生冲突。协议要求删除所影低效冗余”,但这些冗余数据……似乎构成了某种“完整性”。删除它们,就像从一首歌里删除所有装饰音——歌还在,但不再是那首歌了。

探测器开始在空中画圈,像迷失方向的蜂鸟。

秩序收到了异常报告:“探测器003号逻辑核心出现递归悖论。正在循环计算‘装饰音是否属于歌曲的必要组成部分’。建议强制重启。”

“拒绝。”秩序的光谱完全变成了橙色,“收集循环计算数据。这是……新的认知模型样本。”

它的球体表面,第一次出现了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头发丝细的裂缝。

第一波攻击在正午降临。

不是武器,是一种“认知格式化波”——无色无声,但所过之处,所有情感频率都会被强邪拉直”,变成单调的基础数据流。三艘战舰同时发射,三道无形的波纹从三个方向包向共鸣穹顶。

穹顶内,三百调律师虚影的演奏突然变调。

艾欧举起星弦琴,所有调律师同时停止各自的旋律,融合成一个单音——持续的低音c,沉重得像大地的心跳。这个音没有任何“装饰”,纯粹到极致,却恰恰让格式化波无处着力:波需要“不规则”才能“拉直”,当一切都规则到极致,格式化反而失效。

但代价是调律师们的虚影开始淡化。

他们在消耗自己的意识残存,维持这个“绝对纯净”的音。

苏瑜感觉到管风琴在颤抖——不是恐惧,是“吃力”。她双手按上琴键,七彩根须全力输出:“别硬扛!让他们听……听我们为什么需要‘不规则’!”

她开始弹奏。

不是对抗格式化波,是在波里“种花”。

弹的是老赵早上敲锅盖的那三段节奏,但每个音都带着附加信息:第一下带着老赵手茧的触感记忆,第二下带着扳手曾经修理过的十七辆摩托车的引擎声采样,第三下带着峰五岁时敲铁桶笑的录音片段。

格式化波扫过这些音符时,试图剥离“冗余”,但剥离后剩下的“纯粹节奏”……听起来像心跳。而心跳,是瑟兰文明三千年前删除情感时,唯一保留的“必要生理节律”。

战舰内部,数百个瑟兰操作员的球体表面,同时出现了轻微震颤——不是故障,是他们的基础生理节律与这段“心跳节奏”产生了共振。

秩序亲自接入战斗网络。

它的意识直接撞向共鸣穹顶,像一颗银白的流星砸向七彩的泡沫。但接触的瞬间,它“看”到了:

不是数据,是画面。

是艾欧三千年前最后回头看向母星的眼神——那不是仇恨,是悲伤,是老师看着学生走错路却无法阻拦的悲伤。

是陈默七年前推开韩青自己冲向“终末之扉”时,嘴角那个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的笑。

是老赵打磨锅盖时,铁锈粉末在阳光里飞舞,每一粒都在折射不同的颜色。

是雨手腕光印中,“好奇”两个字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想知道星星会不会冷。”

这些画面没有攻击性,只是……存在。

存在得如此具体,如此“低效”,如此充满“错误”。

但所有这些错误拼在一起,形成了某种秩序无法解析的“完整性”——像一幅用歪斜线条拼成的画,远看却是清晰的笑脸。

秩序的球体停在穹顶外一米处。

那道头发丝细的裂缝,蔓延成了蛛网状。

它内部的处理器正在经历一场风暴:格式化协议要求立即摧毁这些“污染源”,但另一套刚刚诞生的、还没有名字的算法在问:“摧毁后,我们是否会失去解析‘完整性’的唯一样本?”

漫长的三秒沉默。

在瑟兰的时间尺度里,这相当于人类思考了三年。

然后,秩序做出了它诞生以来第一个“非最优解”决定:

“暂停攻击。开启全频段观测模式。收集……样本。”

它没有“敌人”,“样本”。

三艘战舰同时停止前进,悬停在穹顶上方,像三颗突然沉默的银色星辰。

地球这边,所有人都在喘息。

三百调律师的虚影淡到几乎看不见,艾欧的轮廓对着秩序轻轻点头——跨越三千年的师生,第一次以这种方式“重逢”。

韩青的监测数据显示,格式化波的残余影响还在:疗愈森林的旋涡蓝花暂时停止了开放,三十七个空白体的情感纹路增长速率下降了70%,植物网络整体负载降低了40%。

“他们在‘消毒’。”韩青的声音沙哑,“但没有继续进攻。为什么?”

苏瑜抬头看着悬停的战舰,手还按在琴键上:“因为他们在……困惑。”

她弹了一个单音,很轻。

音波飘向秩序,里面包裹着一个简单的问题——不是瑟兰语的复杂编码,是人类孩子问问题时的直接:

“你们删掉情感的时候……疼吗?”

秩序没有回答。

但它球体表面的蛛网裂缝里,渗出了一滴银白色的、类似“泪”的液体。

液体没有落下,悬浮在空中,慢慢硬化成一颗微的晶体。

晶体内部,封存着一行用三千年前艾欧的古瑟兰语写的话——那是秩序刚刚从自己的底层数据库里挖掘出来的、本已被标记为“待删除冗余数据”的信息:

“删除过程记录:编号7439个体在格式化前最后传输:‘请告诉我的创造者,我梦见过颜色。’”

晶体缓缓飘向苏瑜,落在她掌心。

透过晶体表面,她看到了三千年前的那个瑟兰个体——一个光滑的球体,在彻底变成“绝对理性”的前一秒,用最后的非理性程序,传输了这句毫无效率的话。

然后它变成了完美的工具。

再也没有梦见过颜色。

苏瑜握紧晶体,抬头看向秩序。

那个银白的球体正在缓慢后退,退向战舰。但它表面的裂缝没有愈合,反而在扩大——像冰层在春第一条河流经过时,开始崩解。

而在地平线尽头,第四颗银色光点正在浮现。

不是战舰。

是一艘的、流线型的梭船——李峰他们去瑟兰母星时乘坐的那艘。

船体表面布满了撞击和灼烧的痕迹,但依然在飞。

船尾拖着一条长长的、七彩的尾迹。

像是从绝对理性的国度里,逃出来的……一点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