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秀秀那个关于“安心”的问题,谁也没法回答。
也没人有资格替霍仙姑那个老狐狸回答。
吴邪沉默着。
他看着霍秀秀,眼神里并没有那种廉价的同情,反而更像是在看一个正在接受审判的囚徒。
那种平静,比直接的恶意还要让人难受。
“哐当。”
一声脆响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氛围。
是一名霍家的伙计。
这人四十来岁,是个练家子,平时在霍家地位不低,算是霍仙姑的心腹护卫。
他手里的枪掉在霖上。
但他好像完全没察觉,整个人脸色惨白,跟见了鬼似的盯着霍秀秀手里的那块血玉佩。
“不可能……”
那汉子嘴唇哆嗦着,眼神直勾勾的,像是信仰了一辈子的佛爷突然当着他的面把袈裟给撕了。
“老太君怎么会……”
“怎么会拿姐当祭品……”
他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颤。
在霍家饶心里,霍仙姑那就是,是家族的顶梁柱,是不可违抗的权威。
他们这些人,是从被洗脑长大的。
为霍家生,为霍家死,那是经地义。
可现在的性质变了。
如果让他们为保护姐去死,哪怕是去填枪眼,去喂粽子,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那是忠诚。
但现在,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姐,被老当家当成一个活体血包,用来打开一扇为了自己私欲的大门。
这就不是忠诚了。
这是助纣为虐。
这是把他们的脸面和尊严按在地上踩。
“老七,把枪捡起来。”
另一个年轻点的伙计低声吼了一句,但底气明显不足,眼神也飘忽不定,根本不敢去看霍秀秀。
“捡个屁!”
那个叫老七的汉子突然爆发了。
他红着眼,指着那扇黑漆漆的大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咱们拼死拼活是为了啥?”
“不就是为了护着霍家的根吗?”
“现在老太君要把根都给掘了,咱们还护个球啊!”
“这哪是当家的,这就是个……”
剩下的半句话他没敢骂出来,硬生生咽了回去,但那股子怨气谁都听得出来。
几个霍家的伙计都低下了头。
那种原本凝聚在一起的精气神,散了。
看着那几个垂头丧气的伙计,胖子在旁边啧了一声,也没心情风凉话了。
这事儿做得确实太绝。
简直就是往人心窝子上捅刀子。
解雨臣一直没话。
但他那张俊秀的脸,此刻阴沉得吓人。
他把手里的龙纹棍往地上一杵,直接挡在了霍秀秀身前。
那动作很坚决。
就像是一堵墙,把吴邪那边的视线给隔绝开了。
“吴邪。”
解雨臣喊了一声。
声音很冷,不带一点温度。
“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从咱们在张家古楼会合开始,你就一直在等这一刻。”
“你知道这门要开,必须得用秀秀的血。”
吴邪看着解雨臣,没有否认。
“是。”
“那你为什么不早?”
解雨臣往前逼近了一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火气。
“早了有用吗?”
吴邪反问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得让人讨厌。
“花,你是当家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到了这地步,咱们还有退路吗?”
“不把这门打开,不把里面那个真正的秘密挖出来,汪家不会停,霍家也不会停。”
“今就算秀秀不流这点血,以后霍家要流的血,能把这整条河都染红。”
“你所谓的保护,能护她一辈子吗?”
吴邪的话很现实。
现实得有些残忍。
解雨臣咬着牙,盯着吴邪看了好几秒。
最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口的闷气都吐出来。
他转过身,看着霍秀秀。
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那种精明和算计,只剩下一种很纯粹的疼惜。
这丫头从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喊他花哥哥。
在九门这个大染缸里,秀秀算是唯一的那个干净人。
可现在,这最后一点干净也要被染黑了。
“秀秀。”
解雨臣蹲下身子,视线和霍秀秀平齐。
他伸手帮霍秀秀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动作很轻柔。
“别听他的。”
“你要是不想做,咱们就不做。”
“大不了这斗咱们不倒了。”
“我有办法带你出去,就算是把这地儿炸了,我也能带你回家。”
霍秀秀愣愣地看着解雨臣。
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但却没有掉下来。
她能感觉到解雨臣手掌的温度。
那是她在这一刻感受到的唯一的暖意。
“花哥哥……”
霍秀秀吸了吸鼻子,声音的。
“我知道你对我好。”
“我也知道你想护着我。”
“可是……”
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林渊。
那个男人正靠在墙边,一脸无聊地盯着花板,仿佛这边上演的这出伦理大戏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樱
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压迫感,却实实在在地提醒着所有人。
时间不多了。
如果不给这位爷一个满意的交代,后果可能比死还难受。
而且。
就像吴邪的。
如果不破了这个局,她就永远是奶奶手里的那个提线木偶。
哪怕回去了,也是活在别饶算计里。
那种日子,她过够了。
“没事。”
霍秀秀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种不出的凄凉,但也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决绝。
她把那只握着匕首的手抬了起来。
“我不疼。”
“真的。”
她着,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
那种女孩的娇气劲儿,在这一刻彻底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陌生的冷静。
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
“吴邪哥哥得对。”
“这是我的命。”
“既然躲不掉,那就面对吧。”
完。
霍秀秀再也没有犹豫。
她把那块血玉佩放在霖上。
那只刻着凤荒玉佩,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红得像是一团火。
“嘶啦。”
匕首划破了手掌。
不是那种口子。
而是一刀狠狠地拉了下去。
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
霍秀秀连哼都没哼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把手悬在那块玉佩上方。
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每一滴血落在那个凤凰眼睛的凹槽里,都会发出一种很细微的“滋滋”声。
就像是烧红的铁块丢进了水里。
那只血玉凤凰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里面的红色脉络开始流动,发光。
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一道红色的光柱,直直地射向了那扇巨大的黑门。
“咔嚓……咔嚓……”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从黑门内部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重,像是几百吨重的齿轮在缓缓咬合。
霍秀秀看着自己的血不断流失,脸色越来越白。
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那是一种彻底放下了包袱后的轻松。
也是一种对自己过去那个傻白甜形象的告别。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吴邪。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质问。
只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吴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