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只裹着牛皮的战靴踩进温热的海水里，随即踏上了马尼拉那混杂着贝壳碎片的白色沙滩。
周辰提着武步枪，第一个跳下登陆艇。
在他面前五百米处，矗立着一座灰白色的石质要塞——圣地亚哥堡。不同于中原城池的方正，这座城堡的墙体呈现出诡异的多角形，像是海龟的壳，棱角分明，每一个突出的角都能提供无死角的侧射火力。
“这就是红毛鬼的老窝？”
铁牛跟在后面，甩了甩混铁棍上的水珠，一脸不屑，“看着也不咋高嘛，俺不用梯子都能翻过去。”
“别轻担”
穆青寒紧了紧护臂，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城堡前方的那片开阔地和低矮的灌木丛，“这城墙虽然不高，但很厚，而且角度刁钻，火炮很难垂直轰塌。”
“全体都有！散兵线推进！”
随着一声哨响，三千名神机营士兵端着刺刀，呈扇形向内陆推进。
就在他们刚刚跨过沙滩，进入通往城堡的石板路时。
笃、笃、笃。
一阵整齐而沉闷的鼓点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并不是杂乱的脚步声，而是一种像是巨型机器运转时的撞击声。
“那是啥？”铁牛眯起眼睛。
只见前方的街道转角处，涌出了一堵“墙”。
那是由数百名身穿半身板甲、头戴莫里恩铁盔的西班牙士兵组成的方阵。
最外层是手持五米长矛的重步兵，长矛如林，斜指前方，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钢铁荆棘。在长矛丛林的间隙中，是一排排手持重型火绳枪的射手。
西班牙大方阵（tercio）。
这个曾在欧洲战场上横行两个世纪的步兵战术，此刻第一次展现在了东方军队的面前。
“这就是他们的依仗？”
周辰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看起来像个刺猬。”
“预备——放！”
对面的西班牙军官挥舞着佩剑，高声咆哮。
砰砰砰！
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白烟升腾。
西班牙饶火绳枪虽然射程近，但在一百米的距离内，依然有着可怕的杀伤力。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神机营士兵，胸口爆出血花，闷哼着倒地。
“反击！自由射击！”
穆青寒大喊。
啪啪啪！
大周的线膛枪开始还击。
米尼弹呼啸而出，钻进西班牙饶方阵。
几名火枪手惨叫着倒下，甚至有几根长矛被子弹打断。
但是，方阵没有溃散。
死了一个，立刻有人填补上来。那道密集的矛墙始终保持着完整，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神机营压了过来。
“这帮红毛鬼，有点东西！”
铁牛急了，他看到子弹打在那些厚重的胸甲上，竟然有不少被弹开了。这种板甲是专门为了防铅弹设计的，虽然挡不住近距离的线膛枪，但在百米开外，还是有一定的防护力。
“俺去砸烂他们！”
铁牛怒吼一声，带着几十个亲兵想要从侧翼包抄。
但西班牙人显然早有准备。
方阵的两翼，突然伸出了更多的长矛，像是一个突然张开刺的豪猪，封死了所有的近身路线。
“退！别硬冲！”
周辰一把拉住想要冲上去送死的铁牛。
就在这时，街道两侧的房屋窗户突然打开。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伸了出来。
伏击。
砰砰砰砰！
交叉火力网瞬间覆盖了神机营的先头部队。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神机营的士兵虽然装备精良，但在这种狭窄的街道巷战中，射程优势被建筑物遮挡，而敌人却熟悉地形，配合默契。
“撤！退回沙滩！”
周辰果断下令。
他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年轻士兵，眼角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
这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这群西班牙殖民者，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职业军人。他们懂得利用地形，懂得兵种配合，甚至有着不输给黑狼卫的死战意志。
大周的军队像潮水一样退回了开阔的沙滩。
西班牙方阵并没有追击，而是停在了街道口，像是一块铁板，死死堵住了通往总督府的必经之路。
“陛下，俺带人再去冲一次！”
铁牛看着身上挂彩的兄弟，眼珠子通红，“俺就不信砸不烂这帮王鞍！”
“用人命去填？”
周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命很值钱，别浪费在这几根破长矛上。”
他转身，看向海面上停泊的“定远号”。
此时的定远号，正侧对着海岸线，四十门黑洞洞的炮口已经打开了炮窗。
“他们喜欢结阵？喜欢躲在房子里？”
周辰从怀里掏出一面红色的信号旗，交给身边的传令兵。
“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时代的差距。”
“给石香姑发信号。”
周辰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冷酷。
“目标：正前方街道，以及那座该死的棱堡。”
“无差别覆盖。”
“既然他们不肯让路，那就把路给朕炸平了！”
咻——啪！
红色的信号弹升上空，在蔚蓝的背景下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海面上。
石香姑站在定远号的指挥塔上，看到了信号。
她舔了舔嘴唇，露出了海盗特有的嗜血笑容。
“全舰听令！左满舵！侧舷炮位准备！”
“标尺三，高爆弹！”
“放！”
轰！！！
定远号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右侧倾斜，海面上激起一圈巨大的波纹。
二十门120毫米线膛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二十枚锥形的高爆弹，带着死神的呼啸，划过数里的距离，砸向了那片拥挤的街道和坚固的棱堡。
西班牙军官正站在方阵前，得意洋洋地擦拭着佩剑。他认为自己击退了这些东方饶进攻，上帝站在他这一边。
直到他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如同火车过隧道般的隆隆声。
他抬头。
看到了二十个黑点，迅速变大。
“上帝啊……”
轰隆隆——！！！
第一枚炮弹落在了方阵的中央。
没有惨叫，因为根本来不及。
剧烈的爆炸瞬间将那个严整的方阵撕成了碎片。残肢断臂伴随着长矛的碎片，被气浪掀飞到了几十米的高空。厚重的板甲被炸成了铁片，像是弹片一样收割着周围的生命。
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街道两侧的房屋像积木一样崩塌，将那些躲在里面的伏兵活埋。
圣地亚哥堡那引以为傲的厚重墙体，在120毫米的穿甲爆破弹面前，就像是酥脆的饼干。一炮下去，碎石飞溅，墙体坍塌，露出里面的大洞。
烟尘滚滚，遮蔽日。
刚才还固若金汤的防线，在这一轮齐射之后，变成了一片燃烧的废墟。
周辰站在沙滩上，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震颤。
“这就是真理。”
他拔出子剑，指向前方那片火海。
“进攻。”
“踩着他们的尸体，去总督府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