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无神夕昼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猛然攥住了他的神魂。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镜面中那银发女子与玉雪团身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一阵旋地转的眩晕感袭上灵台,竟险些维持不住神座的威仪。
他的分魂……倒是没给他弄出什么认主契约的幺蛾子。
可好家伙!直接给他弄出了一个女儿来!
女儿……难道还能从世界树上凭空长出来不成?!
他缓缓抬手,冰冷的指尖抵住剧痛的额角,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真的,绝望了。
他……脏了。
然而,未等他从这灭顶的冲击中回神,两道森寒的神威,已如万丈冰渊骤然开裂,轰然席卷了整个神殿!
“昼——!!!”
“你这个——禽兽!!!”
轮回神风烬从容的声音此刻彻底破碎,染上了撕裂般的震怒与无法置信的剧痛,仿佛守护了万古的珍宝被缺面摔碎。
冥神司离周身死气翻腾,九幽寒意凝成实质的黑色冰晶,簌簌落下。
他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每个字都浸透了彻骨的寒意与杀意:
“你对我的主人……做了什么??”
“你可真——该死啊!!!”
两位神只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冥河之冰,又似燃着焚世之火的轮回锁链,死死钉在虚无神夕昼身上。
那不仅是愤怒,更是一种狠狠背刺后,混合着无措、暴怒与心碎的极致冰冷。
“……”虚无神无奈。
他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
这远超他的预计。
其余几位神只,邪神、魔神乃至寂灭神,皆默然无声,眼神复杂地在这三位之间流转。
看戏看了万万年,这一次,戏台竟直接塌在了至高自家神殿里,塌得如此彻底,如此难以收场。
虚无神夕昼放下手,缓缓睁开眼眸。
眼底那片永恒的虚无之中,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近乎裂纹般的剧烈动荡。
他望着镜中那方温暖画面,望着自己眼中从未有过的柔光,望着那酷肖自己的团子,再感受着身侧两道几乎要将他神魂撕裂的冰冷视线。
原来……这就是历劫身迟迟不归的真相。
原来……这就是变数。
只是这变数,未免也太过惊心动魄了些。
“昼,你脏了。”
魔神玄焰再也绷不住,几乎笑倒在神座之上,魔息翻涌,带着酣畅淋漓的幸灾乐祸。
“这姑娘当真是绝了!”
“她竟真的——连咱们至高这朵最碰不得的高岭之花,都给摘下来了!”
他抚掌赞叹,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异彩。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这瓜吃得他心神俱畅,万古寂寥都仿佛被这出大戏驱散。
“啧——”
连一贯慵懒邪气的邪神玄幽,此刻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异。
他着实未曾料到,以虚无寂灭为本源的夕昼,竟会在历劫之时留下血脉羁绊。
这得是……何等深刻入骨的情念,才能让他如此荒唐!
“昼。”
玄幽指尖缠绕的阴影丝线无声勒紧,声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冰冷探究。
“你这般……是不想历劫功成了?竟敢留下血脉牵绊。”
他微微倾身,紫眸中掠过一丝残忍的兴味,慢条斯理地提议:
“要不要……吾替你,了结了她?”
语气轻飘飘的,却裹挟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凉薄杀意。
“谁敢动她——便永坠虚无,神魂俱焚。”
虚无神夕昼倏然抬眸,方才的震动与绝望瞬间被一股更为凛冽近乎实质的冰寒杀机取代。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仿佛带着万古不化的极地霜风,席卷神殿,连流转的法则光尘都为之一滞。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轮回镜中的暖光与团子懵懂可爱的脸,深处却涌动着守护的决绝与毁灭的警告。
又扫了一眼那银发女子,心情复杂极了。
他的指尖在神座扶手上微微蜷紧,复又缓缓松开,目光重新落回镜面,长睫低垂,掩去了眸底最深处翻涌的,连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惊涛骇浪。
然而,就在这紧绷欲裂的寂静之中,轮回镜内的景象骤然剧变!
镜中,那方静谧的无妄之境穹,毫无征兆地崩裂开一道横亘万里的恐怖缝隙。
狂暴的混沌乱流与毁灭性能量如河倒灌,一只威压惊世的魔龙撕裂虚空,悍然降临。
龙首之上,紫夜冥傲然而立,墨发飞扬,紫瞳灼灼如水晶,手中那张能射落烈阳的破日神弓尚未收起,弓弦犹自嗡鸣,显然正是击碎这方世界壁垒的神器。
他的目光穿透破碎的光与纷扬的雪屑,精准地锁定了漱雪庐前那道闻声抬首的银发身影,唇角勾起一抹跨越了无数绝望寻觅后、终得重逢的狂喜。
“阮阮——”
他的声音穿透镜面,仿佛直接在几位至高神耳边炸响,带着沙哑的激动与满满的深情。
“我找到你了。”
他在堕神渊的无数碎片、万千死寂的世界中,不知疲倦地搜寻了仿佛永恒般漫长的日夜,终于捕捉到了这一缕独属于她的气息。
“我来接你回家。”
镜外,至高神殿。
邪神玄幽脸上那抹冰冷的讥诮与玩味,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僵住。
他紫眸中翻腾的阴影骤然停滞,仿佛连时间都在他周身冻结。
“哈——”
人在气到极致时,是真的会笑出来。
好好好!
他的历劫身就是给这姑娘当男宠是吧?
该死的,他的历劫身还那么没用,居然没抢过夕昼。
“哟——”
魔神玄焰阴阳怪气起来,强烈的吃瓜兴奋感让他几乎窒息。
“弟妹——原来就是她呀?!”
他拖长了语调,每个字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戏剧性。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们居然被一锅端了!”
神殿之内,死寂再度降临。
这可真是一场,惊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