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推开修车厂后门时，车间里只亮着几盏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在油污斑驳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没开主灯，借着墙边的安全照明走到主控室门口，门禁卡在感应器上轻轻一刷，锁舌收回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屋里空无一人，但监控屏幕泛着幽幽蓝光。三组画面分别显示着前厅接待区、维修工位和工具仓库的实时情况。他坐下，调出苏雪给的那张门禁卡权限，将隐藏摄像头全部激活。屏幕右下角跳出信号已同步的提示。
他看了眼手机，六点五十二分。短信里的车已入库绝非普通客户。那辆车此刻正停在c区升降台下，油箱被拆开过，底盘有新鲜的焊接痕迹——这是藏匿设备的典型手法。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踏得水泥地咚咚作响。
赵虎推门进来，身上还是白那身深蓝色工装，袖口沾着斑斑点点的机油，手里拎着一把半米长的扳手。看见陈默坐在阴影里，他并不惊讶，只是把工具往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来了？
人还没到，但我刚接到电话，是有个外地老客户要连夜修传动轴。
就是他们。
赵虎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得微黄的牙齿：等这等得够久了。
陈默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巧的金属盒，打开后露出一块嵌着细密电路的金属片。地面导电板已经接好，只要按下按钮，整个工位区域会短路两秒。不会伤人，但足够让人麻痹片刻。
够用了。赵虎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不需要你一直护着我。
陈默抬眼打量他。赵虎站得笔直，肩膀比从前厚实了不少，眼神也不再游移不定。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拳头话的校霸，而是真正明白自己为何而战的人。
那你去前台等着，演得像些。
放心吧，哥。他转身往外走，临关门时又回头补充，这次，让我来当主力。
主控室的单向玻璃能看到大半个车间。赵虎走到中央位置，故意用扳手敲了敲铁架，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他扯开嗓子喊：都下班了还留几个人干嘛？等客人上门请吃饭啊？
无人应答。几个值班工人早已按计划撤到隔壁休息室，只留下空荡荡的工位和几盏昏黄的顶灯。
不到十分钟，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厂区大门。车牌被泥浆糊住，看不清号码。车停稳后，下来三个人。
第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身材瘦高，绕着车子慢悠悠转了一圈，像是在检查周围环境。第二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直奔接待台，手里提着个黑色手提箱。第三个留在车旁，看似随意地倚着车门，右手却一直插在外套口袋里。
陈默盯着监控屏幕，指尖悬在遥控按钮上方。
三人走进车间，赵虎迎上去，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刺：这么晚了，修什么车？
传动系统异响。夹克男话慢条斯理，听你们这里技术新，能查出老毛病。
哦？你还知道我们用什么设备？
听有个智能诊断仪，三十秒就能定位问题。
赵虎笑了：你还真懂校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一脚踢翻旁边的油桶，黄褐色的废油顿时洒了一地。同时大吼一声：第三个人！你兜里揣的是枪还是刀？
那人猛地一怔，手刚从口袋抽出，就被赵虎一个箭步扑上去撞到墙上。两人滚倒在地，赵虎用手肘顶开对方手臂，顺势骑上去就是一拳。
另外两人立即反应过来。夹克男从行李箱里抽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金属棍，直冲过来。戴帽子的那个则迅速奔向配电箱，显然是想切断电源。
陈默按下按钮。
啪的一声轻响，地面闪过一道幽蓝的电弧。戴帽子的男人手指刚触到开关盒，整个人猛地一颤，双膝跪地，抽搐了几下就瘫软在地。
夹克男动作一滞，惊疑不定地看向脚下。赵虎趁机翻身而起，抄起旁边的千斤顶支架横扫过去，正中对方膝盖。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金属棍脱手飞出。
赵虎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珠，一脚踩住棍子，冷冷俯视着对方：王振国就派你们这种货色来送死？
夹克男捂着受赡腿，脸色惨白，却仍咬着牙：你别得意……这事没完。
当然没完。赵虎弯腰捡起金属棍，在手中掂拎，这才刚开始。
他把人拖到角落，用塑料绑带牢牢固定住手脚。另一边，被电击的那个也慢慢恢复意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陈默从主控室走出，手里拿着便携记录仪。他蹲下身，打开录音功能：吧，谁派你们来的？任务是什么？
夹克男闭目不语。
赵虎走过去，一脚踹在他身旁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灰尘：不？那我告诉你，我坐过牢，打过架，也救过人。现在我不怕事，也不怕背锅。但你要敢动我妹妹一下——
话未完，地上那人忽然冷笑：她已经在路上了。
赵虎愣住。
陈默皱眉：你什么？
你们以为今晚只是来抓几个探子？那人嘴角渗出血丝，她马上就到。你们拦不住。
赵虎猛地揪住他的衣领：谁？谁在路上？
你不是想证明自己改了吗？那人咳了一声，那就看看，关键时刻，你能不能护住最该护的人。
陈默立刻掏出手机，拨通沈如月的号码。铃声响了三遍，无人接听。
他又打给值班室，接电话的是个工：沈姐半时前要去买宵夜，你们肯定饿了，提着保温饭盒就走了。
她往哪个方向去的？
东门那边的吃摊。
陈默挂掉电话，看向赵虎：她出门时，厂门口有没有陌生车辆？
赵虎摇头：我没注意……
他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恐惧。他站起身，在原地焦躁地踱了几步，突然抓起墙上的对讲机。
所有人在岗点待命，不准放任何人进出！
现在怎么办？他转向陈默，声音沙哑，如果他们真是冲她来的……
陈默盯着监控屏幕。外面的轿车还停在那里，发动机没有熄火。驾驶座上似乎有人影晃动，但看不清面容。
他们不会直接动手。他，他们会用她来交换。
换什么？
比如，你手里这些人。
赵虎瞪大眼睛：你是，用他们换我妹妹？
或者反过来。
空气骤然凝固。赵虎靠着墙壁，呼吸变得粗重。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油污的双手，想起时候背着妹妹躲避债主的那些日子。那时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无计可施。如今他学会了用脑子，却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我不换。他，谁都不能碰她。
陈默没有话，只是将记录仪收进口袋，然后走到配电箱前重新设置线路。他把所有出口的灯光控制切换到备用电源，同时启动了大门的自动锁死程序。
你在做什么？
准备关门打狗。
赵虎抬头看他：如果刚才你一直不出来，是不是就打算看着我打？
我想知道你能撑到哪一步。
那你看到了？
看到了。
赵虎咧嘴笑了，尽管脸上带着擦伤，但这个笑容格外真实。我还行吧？
比我想象的更好。
外面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那辆黑色轿车猛地发动，向前冲去，撞在升降杆上。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人影跳下车，快步朝车间跑来。
陈默眯起眼睛。
那人穿着深色外套，戴着帽子，怀里抱着什么。
越来越近。
是个年轻女孩。
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是一个粉红色的书包。
赵虎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