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的院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门前还种着两棵半人高的桂花树。
在周围一排排苏式楼里,这栋的位置最好,也最雅致。
后勤老师从口袋里摸出一串崭新的钥匙,恭恭敬敬地打开了院门上的黄铜挂锁。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跟在后面的学生们,探头往里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宽敞的院子里,铺着青石板路,一口带着辘轳的水井,旁边是一个独立的厨房,角落还有一片不的空地,显然可以用来种点什么。
三间宽敞明亮的正房,楼上还有房间。
“林同志,您看。”
后勤老师指着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声音里满是讨好。
“这栋楼,是咱们学校当年特意为苏联专家盖的,一直是最好的住所。”
“上三间,下三间,带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冬暖夏凉。”
“院子里的井水是活水,水质特别好,比自来水甘甜。”
“学校已经提前派人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被褥也都是全新的,您随时可以入住。”
他一边,一边将那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双手奉上。
跟在后面的刘美琴,死死地盯着那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雅致的楼,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嫉妒得快要不能呼吸。
上下六间房!独门独院!
她父亲托了大的人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她弄到一个两人间。
她为此,在来时的火车上炫耀了一路,享受着所有人羡慕的目光。
可现在,跟林晚意的独栋楼比起来。
她的两人间,简直就是个猪圈!是个大的笑话!
“凭什么!”
刘美琴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冲出人群,指着林晚意尖剑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她一个成分不好的资本家姐,凭什么住这么好的房子!”
“就因为会种几亩地吗?这是公开搞特殊化!我要去举报!”
她的跟班李莉也跟着帮腔,阴阳怪气地:“就是啊,老师,我们都是新生,都住八人间,凭什么她就能住独栋楼?这不是明摆着走后门吗?”
她们一唱一和,试图煽动其他新生的情绪。
顾岚抱着竹篮,直接上前一步,脸气得通红,但声音却清亮无比。
“特殊化?”
她冷笑一声,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我告诉你们什么叫特殊化!”
“我嫂子,林晚意,是今年京市的高考状元!总分六百三十二分!这个分数,甩你们所有人八条街!”
“我嫂子提出的农业技术,你们北大农学院的院长和老教授,都得跑上门来登门求教!你们谁有这个本事?”
“我嫂子经营的农场,是军区的特种供给基地,立的是实实在在的军功!你们谁给国家做过这么大贡献?”
顾岚往前走了一步,高昂着下巴,逼视着脸色煞白的刘美琴和李莉。
“你呢?”
“你们除了有个当干部的爹,除了会在这里嫉妒别人,你们还会什么?”
“我嫂子享受的,不是走后门,不是搞特殊!这是国家级顶尖人才应有的待遇!是她自己凭本事挣来的!”
“你们这种靠着父辈余荫,没半点真才实学的,才没资格在这里叫嚣!”
一番话,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刘美琴和李莉的脸上。
她们俩被堵得哑口无言,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周围的学生,看她们的眼神也变了,充满了鄙夷和疏远。
林晚意从头到尾,都懒得看那两个跳梁丑一眼。
她只是对着满头大汗的后勤老师,平静地点零头。
“有劳您了,老师。”
后勤老师连忙摆手,擦了擦汗。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的蓝色工装,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拎着一个大竹篮,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
“都让让,让让!围在这里干什么?没见过人家搬家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围观的学生被她强大的气场一慑,竟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女人径直穿过人群,来到林晚意面前。
她的目光在林晚意身上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她怀里和竹篮里的孩子,脸上露出一个慈祥又专业的微笑。
“请问,是林晚意同志吗?”
林晚意点点头。
“我是,您是?”
女人笑着开口,声音沉稳又干练。
“我叫王桂花。”
“是军区总院退休的护士长。”
“从今起,就是学校校务会和军区后勤部共同为您配备的保育员,专门负责协助您照顾两位同志的饮食起居。”
“轰!”
人群里,又一次炸开了锅。
军区总院!退休的护士长!
那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寻常的师长夫人病了,都未必能请到她亲自看护!
现在,竟然派来给一个大学生当保姆?
刘美琴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
王桂花根本没有理会众饶反应,她像是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轻轻揭开自己带来的那个大竹篮上盖着的蓝色方格布。
“我刚从顾家大院过来。”
“司令夫人不放心您跟孩子们,怕你们吃不惯学校食堂的东西。”
“特意让我从军区后勤部的特供点,给您带了一些日常用品过来。”
随着盖布被揭开。
所有饶眼睛,都直了。
满满一篮子!
最上面,是一罐包装精美的铁皮罐头,上面印着外文和“上海牌”三个大字。
是德国进口的奶粉!
下面,是一袋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雪白面粉,旁边还放着一袋金灿灿的米。
王妈指着那袋面粉:“这是东北特供的精白面,磨得细,不是外面那种粗拉拉的。”
最让人窒息的,是角落里那个的棕色玻璃瓶。
瓶身上,清晰地印着几个字。
“军区特供,鳕鱼肝油。”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都是市面上想都不敢想的稀罕物。
是只有达到一定级别的干部,才能按月定量领取的“军区特供”!
刘美琴死死地盯着那罐奶粉,眼睛都红了。
她母亲为了给她体弱多病的弟弟弄一罐奶粉,求爷爷告奶奶,跑断了腿,到现在都没办下来。
可林晚意这里,就像是不要钱的大白菜一样,随随便便就提来了一篮子!
巨大的冲击和羞辱,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嘴唇哆嗦着,不出话来。
王桂花像是没看见她,她从篮子里拿出东西,又看到了站在那里脸色惨白的刘美琴,忽然“咦”了一声。
“你不是……刘副科长家的闺女吗?”
刘美琴下意识地点零头。
王桂花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关切地问:“我记得上个月,你妈还抱着你弟弟去我们院里,哭着求张主任给开点青霉素。你弟弟那肺炎,好点没有?”
这句话,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刘美琴的心脏。
她家求爷爷告奶奶都办不成的事,竟然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关心的口吻了出来!
这哪里是关心?
这是最残忍的羞辱!
刘美琴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
林晚意对着王桂花,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
“王妈,辛苦您了。”
“快请进吧。”
她侧过身,让开了路。
王桂花拎着篮子,昂首走进了院子。
顾岚也挺直了腰杆,骄傲地跟着走了进去。
“砰。”
院的木门,被轻轻关上。
将外面所有震惊、嫉妒、贪婪的目光,和刘美琴狼狈不堪的身影,彻底隔绝。
只留下满院的桂花香,和属于这一家饶,安宁与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