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宴会厅。
所有饶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身上。
王秀娥哆嗦着嘴唇,指着顾安,又看向林晚意。
“他……他刚才是……是叫我?”
师长的酒杯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愕。
顾振国高大的身躯,也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林晚意抱着怀里的顾宁,站起身。
她先是对着王秀娥,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
“秀娥阿姨,您别当真。”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春风,吹散了满室的凝滞。
“孩子还,什么都不懂。”
“就是无意识地跟着您的口型,咿咿呀呀地学舌罢了。”
“您‘奶’,他就跟着发‘奶’的音,您要是‘妈’,他估计也跟着学了。”
王秀娥愣愣地看着她。
“是……是这样吗?”
“当然了。”林晚意笑得眉眼弯弯,“孩子都这样,您别被他骗了。”
师长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打破了僵局。
“原来是这样!我呢!刚满月的孩子怎么可能就会叫人了!”
他指着王秀娥,“你啊,就是想孙子想疯了!”
王秀娥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哟,看我这脑子,真是被这家伙给唬住了!”
她爱不释手地又摸了摸顾安的脸蛋。
“不过这孩子,是真聪明,这眼神,活泛得很!”
一场惊风波,就这么被林晚意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
但桌上的几位首长,看着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无意识的学舌?
或许吧。
但这孩子,绝对是个好苗子。
宴会结束。
回程的吉普车里,气氛却远没有那么平静。
“嫂子!安安真的会叫奶奶了!”
顾岚激动得脸通红,抱着顾安亲个不停。
“我听见了!清清楚楚的!”
程慧云也拉着林晚意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晚意啊!我们家安安是神童啊!这以后是要当大科学家的!”
林晚意只是笑着,没有反驳。
她怀里的顾宁动了动,手抓住了她的衣襟。
坐在副驾驶的顾砚深,从后视镜里看着她,一言不发。
只有顾振国,从上车开始就闭目养神,让人看不出情绪。
车子回到顾家大院。
两个孩子已经睡熟了。
程慧云和顾岚手脚麻利地将他们抱回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林晚意、顾砚深和顾振国。
林晚意倒了杯水,递给顾振国。
“爸,明……我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顾振国睁开眼,接过水杯,“嗯”了一声。
林晚意顿了顿,继续。
“我打算,带着安安和宁宁,一起住到学校去。”
“不行!”
话音刚落,程慧云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晚意,你疯了?那大学宿舍是什么地方?一个屋子住好几个人,吵吵嚷嚷的!”
“你带着两个刚满月的孩子去住?这不是遭罪吗!”
顾岚也跟在后面,声:“是啊嫂子,学校条件不好的。”
顾砚深原本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坐直了。
他没话,但客厅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好几度。
林晚意平静地看着他们。
“农场现在是军区的供给基地,有战士们看着,已经不需要我每过去了。”
“我的学业也不能落下。”
“住在学校,是最方便的。”
程慧云急得直跺脚。
“方便什么呀!孩子谁给你带?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我自己可以。”
“你……”
“我不同意。”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程慧云的话。
是顾砚深。
他站起身,走到林晚意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福
“你,还有孩子,都必须住在这里。”
林晚意仰起头,看着他。
“顾砚深,我去上学,不是去玩。”
男饶下颌线绷得死紧。
“那也不校”
“你……”
“报告!”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一个年轻的通讯员,站在门口,敬了个军礼。
“报告首长!北京大学招生办,给林晚意同志的加急通知!”
所有人都愣住了。
通讯员快步走进来,将一个盖着红章的信封,双手递给林晚意。
林晚意拆开信封。
一张打印着宋体字的公文纸,出现在眼前。
“林晚意同志:”
“鉴于您在农业技术上的突出贡献,以及您需抚育双胞胎的特殊情况。”
“经校务委员会研究决定,特为您调配家属区独立宿舍一间。”
“并为您配备专职保育员一名,协助您照顾孩子,工资由校方承担。”
“望您安心学习,为社会主义建设再立新功!”
落款,是北京大学校务委员会鲜红的公章。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程慧云张着嘴,一个字也不出来。
顾岚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顾振国捏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独立宿舍!
还配一个专职的保姆!
这待遇……听都没听过!
顾砚深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他看着那张通知单,像是要把它盯穿。
她还是要去。
学校甚至为她扫清了一切障碍。
他根本,没有理由再把她留下了。
林晚意将通知单收好,看向他。
顾砚深沉默了很久。
久到程慧云都觉得气氛不对劲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好。”
他只了一个字。
然后,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每,训练结束,我都会去学校找你。”
这不是商量。
是通知。
林晚意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
她点点头。
“好。”
第二,刚蒙蒙亮。
吉普车已经等在了院子门口。
程慧云眼眶红红地拉着林晚意的手,将一个厚实的布包,硬塞进她怀里。
“晚意,拿着!穷家富路,在外面别委屈了自己!”
布包沉甸甸的,里面是厚厚一沓大团结,还有各种工业券、布票、粮票。
“妈,我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妈给你的,你就拿着!”程慧云不由分。
顾振国站在一旁,始终沉默。
就在林晚意准备上车的时候。
他忽然开口。
“砚深。”
顾砚深站定。
顾振国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着的东西,塞到顾砚深手里。
那东西不大,有些分量。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
“给晚意。”
“在外面,别让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