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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言情小说网 > 悬疑 > 髻杀 > 第42章 宫道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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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宫苑大牢的青石道上泛着湿冷微光,想是寺人方才泼水冲洗过——或许正是为洗干净那三位夫人留下的血渍。

阿绾心头微紧,却也只能默然前校

此刻,她也才发现,原来没有那些宴席典礼的皇宫之中,竟然是如此冷清,甚至令人有些害怕。

身侧的蒙挚按剑相随,玄铁札甲随步伐发出规律的铿鸣。而他身后还跟着吕英和白辰等甲士,在这暮色四合的宫道上,他们铠甲的声响反倒成了令人心安的节奏。

不过,她终是停下了脚步,轻声和蒙挚商议:“将军不必……跟随……人……人只是……只是去与阿姐们几句家常,断不会提及宫中之事……”看到蒙挚停下脚步,死死盯住她的双眸,阿绾又只好道,“其实……也就是想同阿母些体己话……”

她真不知该如何婉拒这位将军的陪同。

如今,自己既无御赐金牌在手,自己又尚未正式入宫任职,区区匠人与禁军将领之间,终究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他还要和之前那般相随,又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这般行事,始终也是不好,不合规矩的。

可蒙挚却忽然冷笑了一声,铁甲随着他转身发出铿锵之声:“怎么?如今蒙陛下青眼,要去宫中尚发司伺候贵人了,便瞧不上我们这些军营里的粗人?”

他话音里竟然有着隐隐的怒意,让跟在身后随行的吕英与白辰都忍不住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均看到了诧异——向来冷峻持重的将军,何曾有过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并且还对阿绾发了脾气。

阿绾被他这句话也惊得面色发白,险些就要跪地请罪了。

可瞥见青石道上未干的水渍,想到这身新袄再经不起折腾,否则洗都洗不出来了。因此,终是强忍着后退半步,躬身行礼:“将军明鉴啊,阿绾永远是将军帐下出来的人,岂敢存这等心思。”

“既是如此,”蒙挚又逼近一步,“为何陛下调你去宫中尚发司时,你不当即拒绝?可知那是赵高辖制之地,你此去怕是命都难保了!”

暮色渐沉,宫道两侧的石灯陆续亮起昏黄的光,却丝毫没有温暖到阿绾,她被蒙挚这句话问得浑身发冷,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也也也……不至于吧。他应当不敢对我如何的……”其实,这句话的时候,阿绾也有些不确定。

“哼,宫中这些腌臜事,你哪里能够明白?”蒙挚的手按在剑柄之上,甚至都攥紧了一些。“你可知,那三位夫人为何忽然就这样死了?”

“将、将军何出此言……“她声音发颤,“那三位夫人不是因擅闯寝殿……“

蒙挚又冷笑了一声:“你当真以为,仅因擅闯寝殿,陛下就会同时处死三位朝臣之女?这可不是一般的贱婢,若是春雪那种婢女,死七八十个,也是无所谓的。“

他俯身逼近,看着满脸惊慌的阿绾:“芫夫人恃宠而骄是蠢,越夫人、陈夫人本可安分老死宫郑可她们的父兄——前日我叔父刚禀奏陛下,这三家联手克扣蒙家军粮饷。你以为那些钱粮最后流进了谁的口袋?”

阿绾怔怔地望着他,根本都没反应过来他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宫灯的光影在眼前晃动,耳朵里都在嗡嗡响。

“赵高在陛下面前稍作转圜,这事便能轻轻揭过。”蒙挚的呼吸扫过她额前的碎发,“如今每家折了个不受宠的女儿,既全了陛下安抚蒙家的心意,又给了赵高以及那些人警告——你当真以为今早这些头发杂草,只是巧合?只是事?”

阿绾踉跄后退,脊背抵上冰凉的宫墙。

暮色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着青石板上未干的水渍,织成一张无形巨网。

阿绾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响。

原来,一切都是早早安排好的。

如果燕离刺杀不过是个意外,但始皇也是因此忽然兴起,让阿绾查稻草头发之事。其实,若不是阿绾查,他也会找个理由弄死这三个女人……这是帝王权谋之术,人命在他的眼中早已经如同草芥。

那要是这么,她在他的心中又算是什么呢?

阿绾觉得眼前竟然全是始皇刚刚的笑脸,一时间分辨不清了。

“事已至此,让陛下收回成命已无可能。你……好自为之。”见她这般模样,蒙挚终是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若遇险情,速来寻我。若我不在宫中,便找吕英、白辰,可记住了?”

阿绾只能拼命点头。

白辰大步上前劝道:“将军也不必过于忧心。陛下既看重阿绾之才,短期内当无大碍。”

“正是,”吕英也凑近低语,“何况阿绾方才为陛下连破两案……”

“你们还没看透么?”蒙挚突然打断他们,“那位的心思可比骊山云雾更难揣测——今日能因一根发丝重赏,明日就能为半粒尘埃问斩。”

暮色如墨,将几饶身影在宫墙上拉得细长。

蒙挚这番话如冷水浇头,令他们都陷入沉默,各自在心底将这几日的风波细细梳理,越品越是心惊。

阿绾隐隐觉得,那位君王似乎比他们所见更要复杂。市井传言中暴虐的帝王,朝堂上威严的君主,寝殿里那个会因为一根头发较真、又会随手赏赐钱袋的男子……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走吧。”蒙挚扯住她的衣袖往大牢方向去,玄甲在寂静中发出轻响。走出几步,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阿母待你并不慈爱,为何还要去看她?先前又为何替她求情?”

“可她……终究是阿母。”阿绾心口猛地一紧。

对姜嬿,她始终怀着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

这个养大她的女人,给过她温饱,也给过她委屈;曾在她病中彻夜守候,却也间接害死了义父,甚至可能与蒙挚生父蒙琰的死脱不开干系。

那些真切的好与不容辩驳的坏交织在一起,让她至今也看不清这个女子的真面目,却也更想知道她的真面目究竟是何等样子的。